当生命来到世间的那一刹那，人们便看到一个鲜活的肉体，但这个肉体内部蕴藏着多么旺盛的生命力，潜藏着多么大的能量，谁也不知道。这个肉体犹如一粒小小的种子，在微微润湿的空气里、土壤里酝酿。它会吸天精、哺地灵在世间生根、开花、结果。究竟开出什么样的花，结出怎样的果，全靠后天的浇灌、培育、磨砺。

第一章 童 年

1958年5月6日，一个男婴在四川省南部县太平公社3大队2队高尚顶家呱呱坠地，高尚顶的母亲高孙氏双手接下男婴，对儿媳王德容说：“是个儿子。”

王德容有气无力地看看刚刚坠地的儿子，用很微弱的声音问：“孩子怎么这么瘦小啊？”

高母回答说：“这是什么年月啊，你怀着他就没什么东西吃，先天不足啊！”

家里喜添男丁，且是第一个，对这个清贫的农家来说应该是件高兴的事，可高家人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正直国家三年困难时期，人们正吃着大锅饭，连树皮和草根都被吃光了，还饿着肚子，家家户户都巴不得少几个人吃饭，哪还经得住添丁加口啊。这个男婴在不该问世的时候问世了，毕竟是条生命，况且是亲生的，怎么着也得养着。父亲给他取名建娃，以后大了便取名高洪建。

高洪建出生后不满周岁时，他家的房子便被集体拆了，和他们家一起拆的还有4家，所拆房屋的地盘用于集体烧石灰、熬硝、修大猪圈。集体也不给他们修房子，他们就东家住一天、西家住一天，简直就是个地道的搬家户，折腾得全家人哭笑不得。无奈之下，王德容便找到大队相关领导：“你们把房子给我家拆了，赶快给我们解决钱修啊！我们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多艰难啊！”

一位专管这方面事的胖乎乎领导满不在乎，好像这事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看看王德容：“如果你要钱，只能给15万元（当时的15万等于现在的15元），你要吗？”

王德容想，15万元钱一间房子都修不起来，更不用说一套房子了。她回答道：“我不要钱，要房子，你们负责给我修起。”

那位胖领导没精打采地说：“好，集体给你们修。”

过了很久很久，修房子的事都没落实，王德容屡次去催促，那位胖领导屡次推卸。她一天忙得孩子倒着背，根本就顾不上再去找领导解决修房子的事，直到大跃进结束，大锅饭放下户建修房子的事也未能兑现，还是全家人省吃俭用节约了点钱，花了80万元买下了当时集体没收地主的两间旧房子，后东改西凑，又建修了几间，总算把家安下来，这都是后话。

与此同时，王德容又进了大队红专卫星队，这个队是由有知识、有能力、积极肯干的青年男女组成，干常人不能干的活。王德容身材高大，五官端正，高高的鼻梁，大大的眼睛，配在椭圆形白皙的脸上，显得既漂亮又精干。她一进红专卫星队便被领导推选为大队团支部书记、民兵连长、治安主任等职务。天天开会、检查、学习，根本顾不上高洪建，有时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做了母亲的人。高洪建的父亲又在旺苍建筑公司工作，高洪建只有靠瞎眼的奶奶和10多岁的小叔叔照管，幸好奶奶还有一只眼睛是好的，可以和小叔叔一起照顾高洪建。王德容在红专卫星队每天可配两碗半饭，她只吃一碗半，节约一碗给高洪建送回家吃。这样总算把高洪建的命吊住了。和高洪建同年出生的一个大队的9个孩子，只存活了3个，就因为没有吃的活活被饿死。

在红专卫星队里，王德容有很多好姊妹，都非常关心王德容的母亲和孩子，常常嘘寒问暖，大家都担心王德容的身体：“你总是节约饭拿回去给儿子吃，你这么辛苦，饿病了怎么办？累倒了怎么办？”每当这时，王德容总是无奈地摇摇头，仰天长叹一声，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尤其是有位叫刘明芳的煮饭姊妹，心地最善良，对人也友好，和王德容也最知心。

王德容万分难过地告诉她：“我的孩子已经得了疳积病，不知道会不会好。我也没时间照顾他，他又没吃的。我那个瞎眼妈妈也给他弄不回去吃的，我也不允许她去弄集体的东西。这可怎么办啊？”

听到这话，刘明芳也非常心疼这个可怜的孩子，并悄悄告诉王德容：“你放心，从现在起，我每天给你儿子烧个巴（pa）红薯，你拿回去给他吃。”

每当刘明芳悄悄把巴（pa）红薯交给王德容时，她总像做贼似的用树叶把红薯包了又包，裹了又裹，生怕被人看见。每当她把巴（pa）红薯拿回去递给儿子时，儿子总是兴奋地接过去三下五除二地就下了肚。这时，王德容便心酸而高兴地看着儿子吃完。这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好的关照了。

但好景不长，刘明芳总共才烧了3次，就被管生活的领导发现，立即开批斗大会把刘明芳弄去批斗。刘明芳颤颤惊惊地站在批斗台上，把头低了又低，不敢看台下所有的人。

好多人都指着刘明芳的鼻子吼：“你把我们的伙食克扣下来给别人烧巴（pa）红薯，就卡了我们大家的油知道吗？你是何居心？”

刘明芳含着眼泪解释说：“王德容的儿子得了疳积病，再不给他弄点吃的就会被饿死，人总得有点同情心啊。”

大家又吼道：“不管怎么着也不准你克扣我们的粮食，你同情别人，谁同情我们啊？”

“你如果再这样做，就要把你的饭扣下来分给大家吃！”

“以后再发现有这种行为，我们就要把你批得遗臭万年，再踏上一只脚，使你永世不得翻身！”

......

从此，刘明芳再也不敢给高洪建烧巴（Pa）红薯了，王德容也毫无办法，在万般无奈的时候，她心里生出了这样一个念头——只有让孩子自生自灭，自己还年轻，以后还可以生，自己手中的工作比孩子更重要。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一次，高洪建的奶奶带一岁多的他到集体食堂去领饭吃，由于奶奶眼睛看不清楚，高洪建的头被撞在了打谷机的铁钉上，顿时撞了一个窟窿，鲜血呼地涌了出来，顿时倾泻了一满脸，衣服也湿透了一大片。高洪建痛得大哭不止。奶奶吓坏了，立即用自己的衣服去为高洪建揩血、止血，想尽千方百计血才止住。奶奶立即带信给媳妇叫她回家给孩子医治。

王德容立即在卫星队集体食堂退了二两麦面，摘来一张桐树叶，给儿子烧了个馍馍，这可是王德容两顿的口粮啊，可怜天下父母心呐！宁愿自己饿两顿也要给儿子吃。当王德容回家看到儿子时，她的心都碎了，儿子像个血人一样坐着一动不动，右眼乌肿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血窟窿里还在慢慢浸血，脸上鲜血和着泪水还在流，衣服上全是血。看到这幅情景，王德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唰唰唰直往下掉。

奶奶在一旁也陪着流泪，并不断自责：“是我不好，没有把建娃照顾好。我真是老糊涂了,老糊涂了......”

这时，王德容立即把馍馍交给儿子，儿子接过馍馍就开始大口大口地啃，也忘记了痛，也不哭了。看，那年月，肚子的饥饿胜过剧烈的疼痛。王德容想给孩子医治，但摸摸干瘪的口袋，空空如也，又辛酸地把空手抽出来。喉咙哽咽着给孩子洗脸、洗伤口、换洗衣服。眼泪禁不住地流在孩子身上，她不停地用手给孩子擦擦。干完这些，她又匆匆地赶到卫星对去上班。

在奶奶的精心照顾下，慢慢地，高洪建的伤居然被养好了。伤虽好了，但疳积病却越来越严重。夏天，太阳像个巨大的火球高高地悬挂在天空，骄阳炙烤着大地，暑气蒸人，树上的蝉子不停地名叫着，屋里热得像蒸笼，还有蚊子不住地叮咬人。当奶奶收拾家务时，便把一丝不挂的高洪建放在路边坐着。为了节省衣服，凡是夏天奶奶都不给高洪建穿衣服。高洪建坐在那里和大癞蛤蟆酷似，肚子特别大，四肢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细得可以轻轻折断。肚子大是因为奶奶摸着到地里去检的烂干红薯叶子、挖的地根苗回来给他煮了吃，连汤带水让高洪建吃一大碗，长期这样肚子就胀大了。

好多人路过高洪建身边总是要用脚弄弄他，总是会说：“这匹娃儿，干得像个癞蛤蟆，哪养得活啊！”

眼看着高洪建一天天不成人形，濒于死亡边沿，瞎眼的奶奶总是拉着王德容说：“孩子快没命了，怎么办啊？你总得想个办法。”

王德容含着泪说：“我什么办法都没有。我天天工作量那么大，我都饿得快死了，怎么管得了他呀！”

奶奶的心彻底凉了，她立即找来会写字的人，给在旺苍县建筑公司工作的儿子高尚顶写了一封长信，信的内容大概是：“孩子是你的亲身骨肉，是我们高家的血脉，是传承烟火的人，现在孩子得了疳积病，饿得快死了，媳妇忙自己的工作也管不了，你再不回来给孩子治病，就见不着孩子了......”高尚顶接到母亲这封长信，心如刀绞，在单位借了下个月的钱、粮，24元钱，30斤粮票，他怀揣着儿子的救命钱、救命粮，一分一毫都舍不得花，立即心急火燎地赶了回来。

高洪建的父亲高尚顶中等个子，脸庞方正，颧骨突起，眉骨略高，眼眶微陷。脸上常常露出威严的神色，让人看见便生畏惧感。当高尚顶快拢家时，一位性高的同队熟人看见了他的背影，看他走路一偏一倒的，恁是没把他认出来，那人走到他前面去一看才是高尚顶。

那人很吃惊地问：“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路都走不动了？”

高尚顶说：“我的工作很辛苦，又要节约粮食给孩子拿回来。”  

那人同情地点点头，高尚顶有气无力地离开。

回到家里，高尚顶看见儿子真的快要死了，立即把孩子弄去治疗。医生说高洪建得的是疳积病，要求把生活开好点。那年月想要把生活开好，简直是天方夜谭。从医院回来，高尚顶便亲自给高洪建弄吃的，不奢望他吃好，让他天天吃饱就是一个父亲最大的心愿。不久，高洪建的病就慢慢好了。总算捡回了一条命。看，这个小小的生命就是这么顽强，从他一出生就开始不停地与命运抗争。

由于先天不足和后天营养的严重缺乏，高洪建一直都很瘦小，发育也不健全，别家的孩子在两岁之前便会走路、会说话了，可高洪建在这个年龄段既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全家人都认为他是个爬（Pa）子、哑巴。队里的人都用各种怪眼看他，都在窃窃私语：“一定是个痴呆儿，恐怕养不活。”奶奶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想给孩子添点营养，可家徒四壁，什么吃的都没有。越往后，干部们对生活越来越管得严了，他们要巩固集体大锅饭，不允许任何人家里有吃的东西。集体的干部隔三岔五就要挨家挨户地去搜寻一番，即或是哪家有吃的东西，都要给你搜个精光。更不准哪家房顶冒烟。奶奶每每都在分回的大锅饭里选最好的给孙儿吃，恨不得将自己的那份伙食全部让给孙儿。爷爷还常常拖着病体到坡上捡点豆子烧了交给孙儿吃。由于生活困难，在高洪建1岁多时，好心的爷爷与世长辞了。失去了一个关爱、心疼自己的亲人，这对幼小的高洪建来说也是一个莫大的损失和打击，虽然那时他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奶奶和母亲对高洪建关爱有加。在家人的关爱下，高洪建到了3岁时，终于慢慢开口说话了；4岁时也慢慢开始走路了。全家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

这时，你会想到人的生命如同一粒种子，如果给予了充足的阳光、水分、养料就会很快发芽，并茁壮成长，如果没有这些先决条件，便会延缓生长，甚至枯萎、死亡。高洪建这粒小小的种子，如亲人的关爱，早已不存在了。

1960年10月，集体食堂解散，生活放下户，高尚顶调到旺苍县物资局工作，这时，领导叫大家开荒种地，从此，肚子总算渐渐吃饱了。

1963年，庄稼也放下了户，为了照顾一家老小，高尚顶决定辞掉工作。他与妻子商量：“我决定辞去工作，回家照顾你们。我还年轻，可以开荒种地。把集体分剩下的边边角角挖出来种上粮食，这样我们就不会挨饿了。”

王德容想到自己一个女人撑持全家的辛苦，想到饿肚子的难过，经过再三权衡，她终于同意丈夫辞掉工作。高尚顶一回来就没有停过，为了让一家老小过得好些，他到处去挖边边角角开荒种粮，日子渐渐过得好起来。

由于王德容能干，太平公社要调她去当妇女主任，高尚顶坚决不同意。

他坚定地说：“为了让全家人团聚，过上好日子，我都辞掉了工作回来，你还要往外奔。你看大跃进饿死了那么多人，我们全家人能够幸存下来多不容易呀！你如果坚持要去，老子就要和你离婚！”

王德容拗不过倔强的丈夫，只好婉言谢绝了这分美好的工作。

公社领导告诉她：“那你得另外给我们介绍一位和你一样能干的女同志来。”

王德容把全大队的女同志都筛了一遍，最后推荐了本队的一位能干的年轻姑娘张淑芬去公社当妇女主任。王德容便在生产队当了队长，领导全队200多号人。大会、小会、安排生产、调动劳力、谋求发展，她就没闲暇过一天。

高洪建的出生地山清水秀，四周高山环绕，远远看上去，活像一条卧龙蜿蜒盘旋在高高的山上，好像有人在执着它任意挥舞；又恰似一把大型圈椅安放在青翠的丛林间，专等有福之人去安坐。翠绿的松柏、桑树如同巨龙披上了秀美的绿装，又好似圈椅配上了华丽的新装。高洪建童年和少年时，山上只有稀稀的树木。他们家院坝边上也有几颗柏树。高洪建记得，小时候夏天的晚上，他和妈妈总喜欢在柏树下乘凉，他躺在妈妈温暖的怀抱里，一颗一颗地数着碧色的天空忽闪忽闪的星星。有时树枝遮住了星星，他会跑到树下抱着树一阵摇晃，想让树躲开让他数星星。数完星星妈妈就给他讲故事。

尤其是山上树木和弯里的大堰塘是高洪建童年最留恋的地方。四季风吹皱了大堰塘，吹绿了山上的树枝，吹开了朵朵鲜花。春天，在树林间检柴，看到大堰塘的水波荡漾，听到小鸟在欢快地唱歌，仿佛在问候这个孤寂的稚童。往往，他一个人就站在林间或大堰塘边呆呆地看许久许久。大堰塘起的层层波纹，好像透明的纱衣。这时，高洪建会寻来一束美丽的鲜花送给大堰塘，在大堰塘里尽情地抚弄。每当这时，他就会想起母亲的话。母亲常常告诉他：“这个大堰塘是我怀着你的时候，和许多人一起修建的。那时我干的活是背泥土，把泥土背到高山上去。一箢篼泥土一个签，为了全家人的生计，我要多挣工分。尽管怀有身孕，一次都要背几箢篼泥土。一些好心人劝我少背点，怕孩子掉。我说，全家人就靠我一个人挣工分，不努力不行啊！”

无论母亲怎么劳累，背多少泥土，争气的高洪建就是不掉。一直背泥土，背泥土，直背到9个月快要生产时，有关领导才给她换了一个比较轻的活。高洪建想，可怜的妈妈，可怜的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夏天，高洪建会和小朋友们来到山上边检柴边捉迷藏，玩过家家。藏猫猫、打叉输赢柴禾、煮假假饭等游戏是他们最喜欢玩的。简直忘记了酷暑的侵袭；秋天，他看见果实丰收的情景非常高兴，也会不由自主地走到地里去和大人们一起收割，他摸摸谷粒、捏捏红薯，心里美滋滋的；冬天，大堰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便成了小朋友们的“乐园”，他和小伙伴们一起掰冰玩，小手冻得又红又肿都不怕。下雪了，他们又一起堆雪人，打雪仗，这时大家会开心地笑。但往往大人们都要干涉小朋友们，不让他们开展自己的活动。如果不听大人的话，轻则挨骂，重则挨打。高洪建记得，好多时候都怕父亲打骂自己。

    高洪建的父亲高尚顶从小便学会了木工手艺，做一手绝好的木工雕花活，是当地远近闻名的工艺木匠。他是个非常威严的父亲。在高洪建的记忆中，父亲一贯都用非常严厉的手段教育他，动辄就打人、骂人。凡是一看到父亲，高洪建就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他常常看到父亲伸懒腰时好像都有一种凶猛的动作，他的胳膊好像都在波波地响，好像他正举着手臂要打自己，心里害怕极了，每当这时，高洪建就怯怯地往远走，生怕惹火烧身。高洪建越是远离他，他越要亲近他，每当这时，他总是一把将高洪建拉到自己的怀里，义正言辞地对他说：“儿子，做人要严明、正直、厚道、守本分。对待任何事都公平合理，不要贪赃枉法。”这时，高洪建就会吓得语无伦次，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高洪建的母亲王德容是个能干、知书达理、能说会道、通达事理的人。很早就是乡医院的卫生员，父亲回到农村后也把母亲给弄回家一起干农活。因为母亲是基层干部，又身兼数职，平常非常忙，高洪建平常基本只是在吃饭、晚上和下雨天才能见到妈妈。下雨天见到妈妈时妈妈总是在纳鞋底、做鞋帮，她似乎有做不完的鞋。

这时，高洪建便走到她身边，小声问：“妈妈，你怎么一下雨就做鞋呀？我都没见你下雨天干别的事。”

妈妈就会告诉他：“全家人每年要做一双新鞋，全靠妈妈手工做，只有在下雨天才有机会做呀。你数数，家里有多少人。”

这时，高洪建就会掰着小指头一个一个地数起来：“奶奶、爸爸、妈妈、小叔叔、弟弟......”数完他便告诉妈妈：“8个，妈妈，8个。”妈妈便对他点点头。

妈妈太辛苦了，太操劳了，一天到晚就没有看到她停息过。她不但要管自己的小家，还要管生产队和大队这个大家。吃饭和晚上便是高洪建和众姊妹最高兴的时候。每当这时，高洪建总要缠着妈妈讲故事，妈妈有一肚子的好故事，每次都讲得津津乐道，高洪建几姊妹都听得津津有味，什么仙女下凡、秀才发奋、杀富济贫啊等故事，高洪建最喜欢听。

高洪建清楚地记得，妈妈讲的一个秀才发奋的故事：“康熙年间，山西侯马大李村有一读书人裴律，博闻强记，过目不忘，才华横溢。但他恃才傲物，读书人皆对他敬而远之。

一年仲春，裴律独自春游，只见一窈窕淑女扬鞭驱羊，在一泉边饮水小憩，与春山、绿草、蓝天构成一幅美丽的图画，令他灵感顿生，情不自禁，抑扬顿挫地吟出一上联：“白水泉边女子好，少女真妙。”可是，他绞尽脑汁，也续不出下联来。

　此联为拆字联，“白水”成“泉”，“女子”为“好”，“少女”组成“妙”。牧羊姑娘闻听书生拿她作素材吟咏对联，心生愠意，又见书生眉头紧皱，冥思苦想，再也无下文，便又转怒为喜，哈哈一笑，朗声高诵：“山石岩上古木枯，此木为柴。”为裴律续上了下联。

裴律听到姑娘银铃般的笑声和戏谑他的下联，犹如被人击了一掌，猛然醒悟过来，感到这下联不但对仗工整，而又贴切，但却揶揄他为“废柴”，真让他羞愧难当，耿耿于怀。

裴律回家之后，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想，俗话说，天外有天，真是一点不假。从此，他谦虚谨慎，虚怀若谷，发奋读书，结果金榜题名，官至江西巡抚。”

从这个故事中，高洪建悟出了一点道理，他想，一个人有了知识不能骄傲，还要更加虚心地勤奋学习。在妈妈的长期教育、熏陶下，高洪建从小就养成了嫉恶如仇、惩恶扬善、爱憎分明、勤奋学习的性格。

由于高尚顶常喝醉酒，一喝醉性格便暴躁，便要和王德容吵架、打架。只要一吵架、打架，高洪建便吓得直打哆嗦，有时还要吓哭。在高洪建的记忆中，全家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爸爸、妈妈没有吵架、打架的时候。遗憾的是，这样的日子屈指可数。由此可见，家庭不和睦会给孩子留下抹不去的阴影，也会给孩子的身心造成莫大的伤害。

7岁是农村孩子启蒙读书的年龄，可高洪建6岁时，父母便把他送到大队小学读书，当时在学校教书的老师是与高洪建一个生产队的残疾人高天良。高天良中等个子，和善的脸上显出一丝苦情，对学生既严格又友好。曾上过初中，他的手先天残疾，总是在颤抖，握笔写字都是僵着的。他第一次给高洪建他们上课，高洪建目不转睛地看着高老师僵着右手握着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了“人、口、手”三个工整的大字，接着便教大家读。高洪建读得声音比谁都响亮。当高洪建第一次看到残疾人也能走上讲台，也能教书育人时，他对这位自己熟悉的高老师肃然起敬。

当时学习条件非常差，教室也破烂不堪，老师的衣服也很褴褛。高洪建他们读的书是上届学生留下的旧书，本子是用粗糙的草纸手工钉成的，稍微有钱的家庭，家长便给孩子买支毛笔或铅笔写字，而高洪建家里买不起毛笔和铅笔，母亲便用篾条给他做了一个蔑签蘸着墨写字。他握着篾签，看看其他同学的毛笔和铅笔，心里很羡慕，但他非常清楚自己的父母没有钱给自己买，于是便埋头认真地写字。虽然学习环境如此恶劣，学习条件如此差劲，但高洪建仍专心致志地读书。老师上课时，他特专心，生怕听漏掉了半句话。做作业也特认真，特工整，每次考试结果，他每门功课都优秀，经常得到老师的表扬。

高老师经常高举着高洪建的作业本，展示给全班同学看：“你们看，这是高洪建的作业，既好又工整，还全部正确。你们一定要向他学习。”说完便把高洪建的作业本交给同学们传阅。这使高洪建受到极大的鼓励，学习更加刻苦了。

当时读书提的口号都是半工半读，上午读书，下午回家。家庭条件好的孩子回家只是玩，但高洪建不能，他回去后还得上坡干活，捡柴、割草、放牛就是他的活。在他的记忆中，检柴是经常的事，当时坡上到处都是光溜溜的，根本检不到柴，每次他都背个小背篓，拿把小锄头出去挖草根，但草根都被人挖光了，他只能挖别人剩下的丁点儿小草根，一个下午能挖到两把就算不错了。由于他身体一直瘦小、瘦弱，好多孩子都欺负他，有时把他的柴、草强行夺去，有时不让他在水草好的地方放牛。尤其是有个叫高狗娃的孩子王，总是带头欺负他，高洪建对他简直恨之入骨，每当这时，高洪建便把这股怒火强压在心头，便在心中默默地诉说，等我长大了和你算账。但回到家里，如果柴捡少了、草割少了，或牛没有放饱，还要被父亲打骂。他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拿着书、本、笔出来做家庭作业。做完作业，还要照顾生病的奶奶。

父亲打骂完高洪建，又得和母亲干仗。每当这时，高洪建便默默地想，难道自己就这么命苦吗？难道每个父母都要打骂着过日子吗？难道有话就不能好好说吗？他对父亲管教的感觉像老鼠见了猫一样害怕。他不知道父亲是爱他还是恨他。虽然他还不懂得善恶，可天生分得出美丑。父亲尽管经常打骂孩子，但也非常疼爱孩子，有好吃的总是要让着孩子们吃，有好穿的总是要让着孩子们穿。父母常打架、骂架，家庭的不和睦，给高洪建幼小的心灵划下了深深的伤痕，让他始终不能欢颜。但幸好父亲不常在家，好多时候都在外面做木工活，他每天挣1.5元钱，给生产队就要交1.2元钱，那时的1.2元就很惊人，因为当时生产队一个精壮男人劳动一天才10分工，价值7分钱。只有这样交钱，生产队才会给他记工分、分粮食。全家老小才会有饭吃。后来，父亲又去宣汉当了工人，几年后，这批工人又被解散了，他又回家重操旧业。

读书的日子是快乐的，高洪建最喜欢到学校读书，但有时也有烦恼，他们队里的那个孩子王高狗娃也和他一样上学了，在学校仍要欺负他，他常常邀约几个同学，拦住高洪建的去路，不让他上厕所，不让他进教室。每当这时，高洪建便要大声叫：“高老师，高狗娃欺负我！”

高老师便要站出来为他撑腰：“看你人小鬼大。同学便是朋友，你怎么可以欺负他呢？以后再欺负人就要挨打，就要叫你家长把你领回去。”

这时，高狗娃总要扭着头、弯着眼盯着高洪建，高洪建觉得他的眼睛犹如两把利剑正在刺他的心，立即慌乱地撇开他的眼神到教室上课。于是，高洪建便把一切都寄托在学校，寄托在书里。刻苦读书便成了高洪建的嗜好。

高洪建对威严的父亲是敬畏的，他在父亲身上看到了很多，学到了很多，父亲虽然对子女苛严，对母亲不好，但父亲绝对是个善良、朴实、能干、有正义感的人。高洪建记得最清楚的一件事发生在1970年6月中旬的一天，这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太阳火一般炙烤着大地，坐在屋里犹如坐在蒸笼里，大人们不停地摇着手中的扇子，但小孩们憋不住了，他们纷纷三五成群地邀约到大堰塘边玩水，本队高天配的独生子，6岁的高树强也来到了塘边。孩子们都不由自主地玩起水来了，可高树强一不小心便掉到堰塘里去了，眨眼就没见了人影儿。堰塘里水正好是满的，这还了得？一起玩耍的孩子立即大声呼救：“有人落水了，快来救人啊！快来救人啊......”

许多人听见后迅速往堰塘边跑去，高洪建和父亲也拼命往堰塘边跑。高洪建的堂兄高洪新先跑拢，立即纵身跳到堰塘里打捞孩子。这时，孩子的一泡屎从塘底冒了上来，冲到了高洪新的嘴边，高洪新断定孩子已经死了，要是自己再去打捞，阎王爷要找个替死鬼怎么办？于是，他不敢再打捞了，立即上了岸。这时,高尚顶跑拢了，他不由分说呼地跳到大堰塘里，迅速潜入水下，通过两个回合的找寻，终于找到孩子，他立即一把将孩子提了起来。这时，孩子已经失去了知觉，高尚顶立即给他做人工呼吸，不一会儿，孩子便苏醒了过来。他便倒提着孩子，倒出孩子肚子里的水。孩子终于救活了。

高天配立即跪在高尚顶面前，边哭边给他磕头：“尚顶啊！你真是我们强娃的救命恩人，再生父母啊！我们全家对你简直感恩涕零，我们下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呀！请受老夫一拜......”

高尚顶一把拉起高天配：“你这样做，我怎么担当得起呀！我只是尽了一份应尽之力，我水性好，这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高洪建在岸上亲眼目睹了父亲救活高树强的全过程。这时，他对父亲肃然起敬，他觉得父亲太高大了，心地太善良了，毫不顾惜自己的生命，去救另一个生命，这是舍己救人的英勇行为，父亲堪称英雄。

在高洪建之后，母亲又陆续生了4个孩子，大弟高洪明，二弟高洪平，妹妹高洪芬，小弟高洪奇。给这个原本清贫的农家增添了沉重的经济负担，好在吃大锅饭的年代早已过去，但生活仍很困难，仍吃不饱，穿不暖。由于生活的重压，父亲不得不仍到外面做些木工活来维持最低生活水准。父亲走后，渐渐长大的高洪建便象征性地成了这个家的顶梁柱，常言道：“长哥当父，长嫂当母”。弟妹们如有不听话的，便棍棒相加，这是他在父亲那里学来的。母亲成天忙自己的农活和工作，也管不了这许多，任凭高洪建打骂着管教弟弟、妹妹。弟弟、妹妹们也非常服他这个大哥哥管教。

高洪建把家务工作安排得井井有条：“洪明和洪平负责抬水，洪芬负责淘菜，洪奇负责烧锅。推磨、煮饭我负责。其余时间大家都得上坡检柴。”

好多时候，高洪建都用小麦在石磨上磨好粗面粉，给全家人煮饭，饭是用粗面粉和很多青菜煮成的，很稀很稀，舀在碗里能照见人。每当高洪建把饭煮好，便舀上一排，弟妹们全都前去端着吃，秩序井然。如果谁不听话，高洪建就要行使“家长”的权利。就这样，他把弟妹们管得服服贴贴。如果大人们不在时，高洪建便和弟弟、妹妹们开着玩笑吃饭：“哈哈，好玩，一个碗里两个人在吃饭，一个人坐在板凳上吃，一个人坐在碗底吃。”就是这么稀的饭高洪建几姊妹常常都觉得没有吃饱。煮这么稀、这么少的饭是母亲教高洪建的。母亲常对他们几姊妹说：“穿不穷、吃不穷，不会划算一辈子穷。要不这样节约着煮稀稀饭，每年的粮食就吃不到新粮食出来，就会短缺两、三个月的粮食，一家人就会被饿死。宁吃一个顿顿少，不吃一个少一顿。”

就是这样的稀稀饭，每天只能吃两顿，晚上绝对不敢吃饭。每当晚上，全家人的肚子都在咕咕咕的叫。这时，高洪建感到万分难受，他觉得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好像被谁全部取走了，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皮囊，生痛生痛的，他努力地咽咽口水，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尤其是冬天的夜晚最难熬，床上的篾席和烂被盖生冷生冷的。肚子饿得巴了背，自身又没有温度，大半夜都睡不着、睡不暖和。好多时候都是睁着眼睛盼天明。他忍受饥饿已经习以为常了，也有经验了，他认为饥饿的痛苦是间歇性的，就像抽风一样，抽过以后又成了正常人，再发作时就是明天晚上了。那就让它自然地来临吧，别无选择，无可奈何。

第二章  灰色1971

    1971年，对于13岁的高洪建来说是个多事之年，也是他命运转折之年。

初夏，吃胡豆的季节到了，生产队便分了嫩胡豆，高洪建便用胡豆煮稀饭，如果牙齿好使，慢嚼细品，这胡豆是有清香味的，但当时恰逢高洪建换大牙，咬不动胡豆壳，他悄悄把胡豆壳剔出来扔到地上。

父亲看见立即责罚他：“粮食这么精贵，你狗日的敢随意糟蹋，立即把胡豆壳给老子捡起来！”

高洪建有着和父亲一样的倔强基因，这时的他已经是逆反的年龄段了，他没有听从父亲的话。父亲在家里是有绝对权威的，高洪建首次当众挑战了他的绝对权威，他气坏了，立即拖过一个扫帚，用扫帚头朝高洪建的头猛打，边打边骂：“你狗日的犟拐拐，翅膀长硬了，反了你了，敢不听老子的话！老子打死你个犟拐拐！打死你个犟拐拐......”父亲狠狠地打了十多下，高洪建顿时倒地，立即觉得天旋地转，头剧痛，他立即到床上去躺下。躺在床上，他觉得自己连同床都在一起连轴转动，头也在一下下剧烈疼痛。同时还伴有恶心呕吐的滋味。

第二天高洪建都不能起床。这时，父亲又来到他床前问：“怎么不起来去上学啊？”

高洪建说：“我的头暴痛，不能起来。”

这时父亲着急了，他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立即拿来药酒为高洪建洗，边洗还边温和地数落着儿子：“狗日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敢和老子赌掰了。看你狗日的今后还听老子的话不，不听话就要挨打，黄荆棍儿出好人。”

这时，高洪建又觉得父亲是一个慈父。听他那温和的数落声、感觉他柔和的手姿，还是心疼自己的。自己毕竟是他的亲生儿子嘛。

几天后，高洪建才能起床。从此，高洪建便留下了后遗症，凡遇到下雨天，他的头便痛，有时白天几乎无法起床。每当头痛时，他便对父亲产生了一种隐隐的恨，始终不能释怀。他想，每个人的生命如同自然界的万物，有些人的生命像沉静的湖，有些像白云飘荡的一望无际的天空，有些像丰腴富饶的平原，有些像断断续续的山峰，他觉得自己却像一条河，什么时候才能趟过去呢？才能把制约自己的父亲甩在身后呢？唉，自己太渺小了，渺小得如同一粒沙子，一块软泥，始终被父亲拿捏。捏得自己浑身生疼，可父亲就是不肯松手。可当他一想到父亲对他的好，又释然了。

秋天，高洪建高小毕业了，好不容易被推荐上了初中，这下就到了公社的中学读书。到了新的学校，高洪建感到一切都很新鲜，中学校比小学校大得多，好得多，高洪建好奇地四处看看，到处摸摸，一股股高兴劲儿呼呼地涌上心头。想起在家被打骂的日子，想起在队里受欺负的情景，高洪建更加坚定了好好读书的信念，学习非常刻苦。可好景不长，读了不到3个月书，奶奶便生了重病，父母便商量叫高洪建回家照顾奶奶。高洪建是个孝顺的孩子，不得不尊父母之命。他万般无奈地离开学校，从学校回家的那一天，他一步三回头地看着学校，依依难舍地离开学校，好像是要与它永别一般。他想，美好的日子就要结束了，成天便要在家人的打骂下、队里孩子王的欺负下过日子了。想到这里，一股心酸顿时油然而生，眼泪禁不住唰唰唰地往下掉。但他又转而想，生病的奶奶也需要人照顾，自己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可以这么说，没有奶奶就没有他高洪建，他也许早就被饿死、冻死了，奶奶对于他来说太重要了。奶奶对自己太好了，凡是爸爸打自己，只要被奶奶看见，总要出来护着他；从他记事时起，奶奶总要想尽千方百计给瘦弱的他留点米，每天都要给他煨一小罐米饭，特香特香；每天放学回家，奶奶总会给他烧个巴（Pa）红薯，特香甜，特可口；每当他的生日，奶奶总要煮个鸡蛋给他吃……多好的奶奶，难道不重要么？于是，他又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学校。回到家里，高洪建把奶奶照顾得很周到，他为奶奶请医生、买药、煎药、煮饭、洗衣服，样样事都跑得飞快，做得特好。奶奶要吃什么，高洪建总是想尽千方百计给奶奶弄。

奶奶常常拉着他的手微笑着说：“建娃，你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孝顺的好孩子，奶奶没白疼你。”

他也双手摸着奶奶的手：“奶奶，你对我这么好，这是我应该做的事。”

高洪建在照顾好奶奶的同时，还要出工挣工分，以此减轻家里的生活、经济压力。好多时候他都忙得不亦乐乎。

冬天，外婆家翻盖房子，剩下许多旧茅草，叫高洪建家去背回来当柴禾。因为高洪建家当时非常穷，外婆家要好些。头天晚上，母亲就安排高洪建第二天一早就去背旧茅草，高洪建欣然接受了这个任务，因为他和弟妹们天天检柴、挖草根，太艰难了，简直弄不到柴禾。外婆家离高洪建家还有十多里山地，高洪建怕耽误时间没人照顾奶奶，他一定要早去早回，他一夜几乎不敢熟睡，一会儿又惊醒，一会儿又惊醒。他估计天快亮了，一骨碌爬起来，背着背架子就走。他穿着一套破烂衣服，打着赤脚，走在薄冰布满的路上，脚冻得钻心地生疼。一阵阵寒风吹来，冷得瑟瑟发抖。他紧走慢跑，终于到了外婆家。

老人正睡得香，忽然听到门外外孙的喊叫声：“外婆，我背柴禾来了。”

外婆立即起来给外孙上柴禾。上好后，高洪建脆生生地叫着外婆，背起柴禾就走。他边走边想，外婆太不容易了，一身拉扯了  个孩子，还没过上富裕的生活，外爷又在1970年病故了，现在和小舅一起生活，小舅还单身着，还得靠老人家给他张罗婚事。当他背累了，杵着背夹子休息时，便抬头看看天，还是满天星星。那时农村没有钟表，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好不容易走到一个坟地时，背架上的篾片在坟头的石头上刮得嗤嗤嗤直响，他害怕极了，生怕从坟地里钻出一个鬼来把自己连同柴禾给打劫去，赶紧快走几步，由于路上有冰很滑，心里又害怕，又看不清路，有两次差点掉下悬崖，他几个踉跄又稳住了。他想，决不能快走了，掉下悬崖就没命了，也走不动了。他颤颤兢兢地把柴禾背回家后，便一头倒在生铁一样冰凉的篾席上睡觉，天亮了浑身都是冰冷的。

天亮后，爸爸、妈妈看见院子里的柴禾，惊奇地把高洪建摇醒问：“建娃，你什么时候把柴禾背回来的？”

高洪建朦朦胧胧地揉揉眼睛，摇摇头，自己也不知道。当他背走柴禾时，外婆还睡了一大觉天才亮，老人家不放心，怕高洪建夜里背那么多柴禾不小心摔下悬崖，便立即叫高洪建的小舅到高洪建家问问看他是否到家。当小舅来到高家，看到高洪建好好的看着自己微笑，才放心地回去给母亲复命。

儿童的生活是独立、丰富、充沛的，从儿童生活中那种情感的旺盛、感受的深刻、意志的纯洁和优美来判断，儿童的生活要比一个成人的生活丰富得多。可不是么？看，高洪建就是这样的。他的童年生活充满了酸、甜、苦、麻、辣。甜他似乎没有领受到，其他四种他领受得太多太多，由于太多，没有甜的比对，有时他甚至麻木了，认为人生来就该领受这些。

第三章  成 长

上个世纪70年代，农村普遍缺吃少穿，还没有柴禾煮饭。这时，政府便号召农民大办沼气。1972年，农村开始大量打沼气池。由集体给予一定的劳动力补偿。3月，高洪建家开始打沼气池了。由集体派技术工来打，但自己家里人也要配合。高洪建上完工回来先照顾完奶奶，再从沼气坑里背石渣出来。往往都是中午和晚上背。从春天一直背到夏天。石渣背得差不多了便要背沙回来，拌合着水泥糊沼气坑。每天中午收工后，爸爸妈妈就安排高洪建去背沙。妈妈怕饿坏了儿子，心疼地给他炒点豌豆让他装一把在裤兜里。高洪建一声不吭地打着赤脚、背起夹背边吃边走出家门。这沙要从盘龙区的9村的河坝背回来。这里离高洪建家有40多里山地，中途有一座大山，上100多步石梯，下100多步石梯。三伏天中午的骄阳照在地上，可以把禾苗烤焦，照在石板上要把石板烤得滚烫，高洪建的赤脚踩在地上，踩在石板上犹如踩在发烫的铁锅上。当他从河坝边背着河沙一步一颤地踩在石梯上时，心也在不停地打颤，肚子在咕咕咕地叫，汗水单颗单颗地不停地掉在石板上，一下去就四散开去，转眼就不见了汗水的影踪，如同一滴滴油滴在了滚烫的铁锅里。他的脚被烫成了一层熟厚熟厚的老茧，有时简直麻木了。

很多年以后回想起这段经历，他都感到后怕。他想，如果人生是一段旅途，艰辛就是一条长长的铁轨，在我身后紧紧跟随。

就这样，背石渣连同背河沙，一直背了半年，大功告成。沼气池终于完工了，他们全家又到处去找青草，找来后便放到沼气池里发酵。全家又准备好炉具、灯泡。不多久，沼气便产出来了。全家人围着透亮的沼气灯和冒出绿火的灶台惊喜不已，兴奋不已。但好景不长，几个月后，第一坑青草产气结束，第二坑再也没有续加的青草了。因为家家户户都有沼气池，都在到处找青草，坡上的青草早就被割光了，甚至连草根都被刨光了。这时，沼气池便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废弃无人问津了。

1972年5月，由于生活的重压，5个孩子需要照管，高洪建的妈妈辞去了生产队长的职务。那时，全家人基本是吃了早饭没午饭，吃了午饭没晚饭，真的就是在糊口。从高洪建记事时起，一年四季基本没穿过鞋，冬天都是打赤脚。妈妈做的布鞋只能过年、上街、走亲戚或重大事才能穿，特金贵。 有时妈妈忙了，要两年才能为家人做一双新鞋。冬天薄衣单裤，常常冻得直打哆嗦。一年到头几乎没有吃过肉，只有过年才能吃两片肉。所以，兄妹5人特望过年。这肉是生产队分的，分量很少，人多的家庭可以分到1斤以上，人少的家庭只能分几两。肉煮好后，往往爸爸、妈妈都舍不得吃，总是让孩子们尽量多吃两片。过年前，爸爸就要拿点钱出来买点白布，在场上染坊里染成黑色拿回家，妈妈便为全家每个人做一件新衣服。全家8个人，全靠妈妈一双手做鞋子、做衣服，并且还要拼命地挣工分供养全家。

    1972年10月10日，好心的奶奶与世长辞了，高洪建哭得特伤心。从此便和疼爱自己的奶奶天各一方了，多好的奶奶，要是他永远健在多好啊，自己便多一个保护伞。可人死如灯灭，要想奶奶活，海里捞明月。他想，生命如同一朵鲜活的花，看着看着便慢慢枯萎，从枝头上掉了下来，掉到地上便慢慢烂掉，慢慢化为泥土，泥土里再长出花枝，再绽放鲜花。每个人的生命都这么短暂，都是这样轮回的，自己今后老了不也是这样么？

奶奶去世时，高洪建的爸爸正在西藏干木工活，他回来奔完丧又走了。当时生产队干部不让高尚顶出门干活，倔强的爸爸硬要出去，就是咬着牙每天交1.2元钱也要出去。但往往交了钱仍要受整，生产队干部好多时候都不给他分粮。因为当时上级的政策是不准五匠出门的，如果五匠硬要出门就是搞资本主义，就要割掉资本主义的尾巴。

就因为爸爸在外，管不着高洪建，好心的妈妈便又叫高洪建继续上学。这下高洪建可高兴坏了，立即奔奔跳跳地来到学校，又开始了学生生活，高洪建那股高兴劲就甭提了。他比以前更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更加刻苦用功。

由于大队、生产队干部的逼迫，高洪建的爸爸便从西藏回来了，小腿总是拧不过大腿的。回到家中，断了一切收入，全家人日常开销怎么办呢？这时，高尚顶又在家附近偷偷干点木工活来维系最低生活水准。多数时间便参加集体生产劳动。

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爸爸又不让高洪建读书了。他对高洪建说：“你狗日的不用读书了，一家老少这么多人，老子供不起了。当农民不需要很多文化，能认识几个石灰字，把自己的名字写得出来就可以了。书不能当饭吃，回家劳动挣工分分粮食吃饭才是大事。”

这时的高洪建犹如挨了一记闷棍。他简直绝望了，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凭他那稚嫩的脑子，简直想不出什么高招来，只有任凭爸爸摆布，只得听凭命运的安排和捉弄。他望着可爱的学校，心里酸酸地想，这下真的就要与您永别了。他再次一步三回头地、泪流满面地离开了学校。初中前后总共才读了3个多月就被迫辍学，这让他伤心、失望到极点。

回家后的任务是给生产队放一头小黄牛，被大人们戏称“开黄包车”，高洪建也笑嘻嘻地接受这个称谓。每天挣2分工。在坡上，又受到那个高狗娃孩子王的欺负，挨打、受骂、受气简直是常事，好多时候他都被欺负得直哭。一次，高洪建放的小黄牛正在坡上吃草，那个可恨的高狗娃看到后，立即走了过来牵起牛鼻绳，凶恶而嬉笑地拍着小牛的头：“这匹牛，又小又矮又瘦又难看，活像你的主人孬建娃一样。去，跑去锻炼一下身体就好了......”他边说边用手里的镰刀割断了牛鼻绳，再猛地几镰刀打在小牛身上，小牛怕痛，朝远处飞奔而去，差点奔到山崖下去。高洪建边哭边追赶着小牛，自己跌倒了好几次，差点坠入悬崖。但小牛越跑越快，怎么也追不上。这时，高洪建嚎啕大哭起来。这事让高尚顶看见了，他迅速跑过去，堵在了小牛前面，拼命制服了小牛。然后把小牛弄回家，从新拴了牛鼻绳。

高洪建胆战心惊地回到家里，又被爸爸狠狠地揍了一顿：“你狗日的真是个大笨蛋，牛鼻绳掉了都不知道，你放的什么牛？真不该拿饭给你吃。下次再不好好放牛老子就要把你往死里打！”

高洪建咬牙忍着疼痛，流着眼泪，怎么也不敢说是高狗娃的恶作剧。他怕爸爸找高狗娃算账，怕高狗娃又用更凶狠的法子收拾自己。挨完打高洪建又得抹着眼泪继续干家务活。有时，还要被爸爸、妈妈的骂架、打架吓得不寒而栗。这样的日子真是度日如年，他感到特伤心，这些伤心的感触如同酷暑的骄阳，猛烈地炙烤着他的心，这些伤心的感触好似严冬的冰雪，把他的内心冻成了一块块坚冰，怎么也融化不了。儿童、少年时代所具有的那种朝气蓬勃的精神，无忧无虑的心情，要求和信仰的力量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一个活生生的人不能理解、体验儿童、少年时代常有的欢乐，简直是一种悲哀。他希望自己欢乐，希望自己有爱一切的权利，包括爱亲人、坏人、敌人、虎、猫、狗、马、青草等万物。他希望一切都好，一切都幸福。可一切对于他来说都是虚无。他常常仰天长叹：“我的命为什么就这么苦啊？我为什么不能享受常人的欢乐啊？上帝呀！您怎么不拯救我啊！”

这时，高洪建对知识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渴望。他认为书的光焰能照亮自己前进道路上的障碍，打开人生之谜，揭示朦胧大自然的奥秘。巴尔扎克说：“大概思想的放射，总是以孕育思想力量为准的，头脑要把思想送到什么地方，思想便落在什么地方，准确性不下于从炮身里飞出去的弹丸，效果却各个不同。有些娇嫩的个性，思想可以钻进去损坏组织；也有些武装坚强的个性铜墙铁壁式的头脑，旁人的意志打上去只能颓然堕下，好像炮弹射着城墙一样。还有软如棉花的个性，旁人的思想一碰到它便失掉作用，犹如炮弹落在堡垒外的泥沟里。”这时，高洪建的思想准确地放射到了学校，放射到了书上。外界的炮弹落在了他身边的泥沟里。高洪建不知道自己多少次伤心的流着泪水，眼巴巴地看着别家的孩子背着书包去上学；他不知道自己曾多少次偷偷地跑到3公里以外的太平公社小学附设初中去，站在窗外聚精会神地听老师讲课。教室里的学生都偷偷地看着他笑，老师总是要干涉学生，制止他们的笑，要他们专心听课。

有的老师甚至还要把高洪建表扬一番，用以鞭策学生们更加努力：“看，这是个好学生，如果他来到我们教室里学习，一定会成为优秀学生，就是因为家庭的贫寒失去了上学的机会。我们应该敬佩他，应该向他学习，不应该取笑他。”

从此，学生们都对这位编外生另眼相看了，再也没有人取笑他了。这时，高洪建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自学。为了让这个愿望尽快实现，他立即从山上背回一张小石板，把土墙凿一条缝嵌着一端，另一端用两根小木棒撑起来，做成了写字台。从此，利用煮饭、拾柴、放牛、捡粪的空隙读书、写字、画画。爸爸、妈妈发现后，白天不让他看书、写字，要他多做家务、多挣工分；夜晚为了节省0.38元1斤的煤油钱，也不让他读书。

这时，爸爸又发话了：“你狗日的一天看书、写字、画画的，又排不上用场，还要浪费老子的煤油。要么你自己掏钱去买煤油。”

妈妈也跟着干涉：“就是啊，儿子，你学那些东西真的没用。何必枉费心机呢？你都知道，我们家这么穷。你爸爸叫你节约煤油是对的。”

为了不让爸、妈发现，高洪建绞尽脑汁也未能瞒天过海。有一天，他得知太平场当天晚上要演戏，收了晚工便和几个孩子匆匆跑去看戏。走拢天都黑了，戏也开始演了，演的是样板戏京剧《红灯记》。他看得痴迷了，当他看到李玉和手提红灯边走边唱时，红灯下端的光源照在了舞台上，他立即得到了启示——自己晚上学习时不也可以用灯笼罩着煤油灯吗？他看完戏立即跑回家里，立即做试验。当时家里没有灯笼，他便用旧报纸圈成一个圆圈围着煤油灯，再在中间部分抠个小孔，利用小孔透出的光源在那间土墙破茅棚里通宵达旦地看书、写字、画画。他把自己已有的书看完了，便叫自己在东坝中学做厨师的堂哥高洪润给他借书回来看。堂哥真懂高洪建，他很快便把书给高洪建借回来了，高洪建立即孜孜不倦地看起来。高洪建认为，堂哥借回的书好看极了，使他受益匪浅。凡是好的词句他都要摘录下来，这对他后来的写作奠定了坚实的基础。高洪建记忆力惊人地好，凡看过的书百分之80都能记住，好多时候，他还绘声绘色地讲给朋友们听。

他认真地给朋友们讲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故事：“故事发生在英国维洛那城。凯普莱特和蒙太古两大家族互相仇视，因为两家有着积怨很深的世仇，大有不共载天之势。在一次盛大华丽的宴会上，凯普莱特大人美丽多情的女儿朱丽叶与蒙太古大人英俊、潇洒的儿子罗密欧一见钟情，罗密欧无法抑制自己对朱丽叶的爱，向她求爱，朱丽叶幸福地拥入了他的怀抱，两个家族的深仇大恨阻挡不了爱情的狂潮，花前月下，他们互诉衷肠。来自两个家庭的强烈反对，反而使爱情之火越燃越旺。他们私订终身，并在好心的神父劳伦斯的主持下举行了婚礼，朱丽叶望着身边英俊而多情的罗密欧，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谁知，罗密欧在街上与凯普莱特的侄子提伯尔特相遇，提伯尔特故意挑衅，两人发生了格斗，罗密欧杀死了对方，被逐出维洛那城。

朱丽叶含泪送别了罗密欧，她的心和情已随着罗密欧去了，她丧魂失魄地思念着罗密欧。然而，父亲却逼她忘了这个家族的仇人，嫁给帕里斯伯爵。朱丽叶不敢背叛家族，又不愿意背叛心上人的爱情，她的心被痛苦和矛盾撕咬着，左右为难。好心的芝伦斯神父再次帮助朱丽叶，让她吞服安眠药，以假死来搪塞帕里斯的求婚，拖延时间。

不明真相的凯普莱特一家人信以为真，伤心地为朱丽叶送葬。这时罗密欧悄悄地潜回了维洛那城，他以为朱丽叶真的死了，急急忙忙地赶到墓地，望着安详、苍白、停止了呼吸的朱丽叶，他千呼万唤，悲痛欲绝。他无法离开他心爱的朱丽叶，他无法孤独地、没有爱情地活着，便喝下毒药倒在朱丽叶的身边。可不一会儿，朱丽叶的药性过了，苏醒过来。她惊喜地发现心上人就在身旁，但罗密欧告诉他，他快要死了，朱丽叶抱着他，不相信这一切，然而他一点点衰弱下去，朱丽叶不能离开罗密欧，哪怕赴黄泉，他们也不再分离，朱丽叶毅然用短剑结束自己年轻生命。他们拥抱着爱情升入了天国。

一对情人殉情而死。他们的鲜血终于唤醒了两个互相敌视的家族言归于好。”

当高洪建讲完这个凄美的爱情故事，没有多少文化的朋友们都睁着各种怪眼看他，都纷纷议论：“天啦，你太牛了！从哪里听来这么好的故事呢？”

“瞎编的呗。”

“你吹牛不打草稿，世间根本就不可能有这样的事发生。”

最后，高洪建告诉大家是从书里看到的。大家都对他产生了敬佩之情。

高洪建先后看了《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基督山伯爵》、《罗密欧与朱丽叶》、《西游记》、《水浒传》、《红楼梦》、《三国演义》、《青春之歌》等100多部中外名著及有价值的书。他一心想到，富贵必从辛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人生就是一项自己来做的工程。我们今天做事的态度，决定了明天我们所要住的房子。有心的地方，就会有发现；有发现的地方，就会有欣赏；有欣赏的地方就会有爱；有爱的地方，就会有美的存在；有美的地方，就会有自由；有自由的地方，就会有快乐。那么，我们就来捕捉生命中的每一次感动吧！快乐自己，也快乐周围的每一个人。能够和好朋友们分享快乐，高洪建感到很自豪。于是他便不停地在书中吸取养料，来满足自己对知识的渴求。好多时候，高洪建在睡梦中都梦到自己在孜孜不倦地看书，梦到父母在干涉自己看书。

高洪建看书简直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好多时候都忘记了一切。一天晚上，他看书看得太久了，煤油灯将报纸烤焦后起了火，他的杰作顷刻化为灰烬，还把蚊帐引燃了。父母看见后立即跑来共同才把火灭掉。

灭掉火后，父亲怒发冲冠，拖过一个木棒就朝高洪建一阵乱打：“你个狗日的杂种，老子多次警告过你，你都听不进去。这下安逸了，惹祸了。老子没钱给你买蚊帐了，自己喂蚊子去吧。看老子打不死你！看老子打不死你......”

妈妈怕把儿子打出大问题，立即把木棒夺了过去：“这下他知道错了，你这个打法要出人命的。”

从此，高洪建看书的机会便少得可怜了。但他仍见缝插针，只要有一丁点机会，他就偷偷摸摸地、如饥似渴地看书。有时他把书拿到坡上去，边放牛边看书。有两次，小牛跑远了他都不知道，他吓坏了，立即到处找，当看到小牛的那一刹那，他长长地出了口气。后来放牛时再也不敢把牛鼻绳丢了放，他一只手拿着书看，一只手紧紧地拽着牛鼻绳，牛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小朋友们取笑他：“是牛在放你，不是你在放牛。”

常言道：“从小看大，三岁知老。”从小，高洪建就想到要为大人们分担忧愁。他常听到父母在家念叨：“孩子们慢慢长大了，这房子也不够住了，得想办法修点房子。”高洪建便把这话牢牢地记在心里，不管用什么方式得到的一分钱他都舍不得花，都要积攒在那里。1973年夏天，15岁的高洪建到盘龙场去赶集，他看到一位老人卖了一棵非常大的鲜活桉树，有10多米长，还在流水，他估计是刚砍下的。高洪建立即来兴趣了，心想，这么大棵树买回去一定有大用处，修房子一定用得上。

于是他高兴地走拢问：“老人家，你这树要卖多少钱？”

老人干瘪的、青筋高凸的手边裹着叶子烟，边漫不经心地答道：“14元。”

他抬眼看看高洪建又低下头去裹烟，好像这事与他毫无关系似的。他心想，你一个毛孩子，也不是买树的主儿，懒怠搭理你。但高洪建却始终和他搭讪，并围着树转悠。

看了一会儿，高洪建又问：“老人家，我要买你的树，我身上只有12元钱，你要卖吗？”

老人立即抬头答道：“好，卖给你。”

高洪建把手伸进衣兜，把钱摸了又摸，捏了又捏，这可是自己多年积攒下的血汗钱啊，买了树自己就腰无分文了。这时，他的耳边又响起父母的话：“房子不够住了，要想办法修房子。”为了给父母分担忧愁，为了弟弟、妹妹能住得宽敞些，他豁出去了，立即掏出身上仅有的12元钱买下了这棵大桉树。老人装好钱立即就走了，这时，高洪建便傻傻地对着树发呆，他简直成了老虎吃天无从下口。面对这么大的树自己连动也动不了一下，自己的家离这里还有20多里地，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正当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时，一个不认识的小伙子走到高洪建面前看着他，像是在审视他一般。小伙子高高的个头，浓眉大眼，脸虽显得瘦削，但却写满了和善与友好。

他看见高洪建的眉头紧蹙，便问道：“小兄弟，这树是卖的还是买的？”

高洪建立即说：“买的呀。可我扛不走怎么办啊？你能帮帮我吗？”

小伙子说：“好，你等着。”说完话转身风驰电掣地走了。

高洪建想，他干什么去了，是真的要帮我还是假的呀，怎么二话没说就走了呢？这可怎么办呢？

正在高洪建狐疑时，小伙子带了6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匆匆赶来了。

走拢小伙子便说：“来，我们大家都帮这个小兄弟抬树。”

由于树太沉，几个人怎么也抬不动。

大家便七嘴八舌地说着高洪建：“你真傻，抬都没人抬，一个小娃儿就买下这么大根树。”

“他是麻雀吃胡豆不和屁眼儿商量。”

“他是脑壳进水了，把大脑思维细胞淹死了。”

不一会儿，好多人便围过来看热闹，高洪建灵机一动，便彬彬有礼地向在场的人说：“各位叔叔，各位大哥，请大家帮我抬一下树吧！抬到太平场的高家坝去。谢谢了，谢谢你们了！”

那时的人非常单纯、厚道，经高洪建这么一央求，又有10多个人愿意帮他抬，加上开始的6个人，总共20多个人。大家七手八脚地一下就把树抬起了。大家像蚂蚁搬家似的沿着公路帮他往家里抬着。抬到半路，高洪建便叫熟悉的人给自己家里带信，叫父母把饭给大家煮好。大家边抬边休息，紧走慢赶，天快黑了，大树终于抬到了家。母亲已经把饭给大家煮好了，煮的是油稀饭。在那个年代，能吃上一碗油稀饭也很不容易。20多个人吃完饭便各自回家了。这时，高洪建才记起，20多个人叫什么名字，是什么地方的人，他通通没问。这时他一阵感叹：好心人啦！好心人啦！好心人真多啊！

高洪建想，自己的爸爸虽然很严厉，但也是好心人，还很能干，能说、会讲、不谋私利、有组织能力、领导能力。这些才能都是他从小练就的。小时候他常听奶奶讲：爸爸是一个一出生就与命运抗争的人，她生爸爸时，家徒四壁，坐月子全靠吃南瓜叶、麻胡豆、酸咸菜度日，由于月子里落下病根，40多岁牙齿就掉光了。刚满月她就背着爸爸下地干活，常常把他放在背篼里背着，背篼上放个斗篷，以防日晒雨淋。一般干半天活才把爸爸弄出来喂奶。由于没有吃的，奶水也少得可怜。奶奶为了让爸爸学到一点知识，10岁左右便把从牙缝里节约出的一点钱送爸爸读了一段时间的私塾。那时家里非常穷，没有自己的田地，只有租种富人家的田地。租种别人的田地，田里只落下稻草用于喂牛，地里只落下红薯全家人吃。但就是这样也要把富人当先人供着，每当听说富人要来收租，便要买酒、买肉回来招待，有时说要来又不来，割回的肉又臭了，只得自己忍痛吃了。又听说要来，又千方百计筹钱去准备这些，有时又不来，又自家痛心地吃了。每当这时，爸爸便吃得乐滋滋的，一年四季很少有吃肉的机会，能不高兴吗？可他往往却看见爷爷、奶奶吃得心里很疼，总是长声短气的吃。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便边读书边干活。常言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爸爸14岁时便学会了耕田、耕地。每当过年时，奶奶总要回娘家去要点绿豆面回来，节约点钱买点面条回来，这就算过年。16岁时，爷爷奶奶便把爸爸送去学木工手艺，天资聪慧的爸爸很快就学会了，并且学得一手美好的雕花活。学会了便回来到处挣钱，家里的生活才慢慢有所改善。

20世纪70年代初，由于生活紧张，高尚顶所在的生产队偷盗成风。劳动一天价值几分钱，人人饥不果腹，许多社员靠到苍溪、广元等地讨口要粮度日。

为了扭转局面，1974年，经有关领导提议，群众推选高尚顶当了生产队长。大队干部头天宣布了队长的任命人选，高尚顶第二天便不让高洪建几姊妹背背篼出门挖草根了。

他说：“草根挖光了，就寸草不生，就是光山秃岭，水土就会流失，就会恶性循环。孩子们出去拣点粪回来泡茅坑更有益处。”

常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高尚顶烧的第一把火是制贼。每天晚上，他喝完酒就提着煤油灯笼一声不响地出门。

妻子感到奇怪，便问他：“你每天晚上都出去干什么？”

他神秘地对妻子说：“捉贼呀。”

妻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但又怕他喝了酒出意外，也跟着他一起出去。好多次他们都把偷集体粮食及作物的人抓了个现行，但他们不打、不骂、不惩罚，首先对这些人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叫他们保证下次再也不偷集体的东西了。

并告诉他们：“这次我们为你保密，如果下次再被抓着就要弄到生产队会议室开批斗大会，就要严惩不贷。”

他们就用这种方法，不到半年时间便刹住了偷盗风。从此，王德容便成了丈夫的好帮手、好参谋、贤内助。

高尚顶的第二把火是带领群众种桑树。他想，当地发展蚕桑产业是条很不错的路子，光秃秃的山上到处可以种植桑树。路子选定以后，他便立即号召社员种植。他自己身体力行，社员们也没日没夜地苦战。没多久，生产队田边地角、满山遍野都栽满了桑树。桑树长势良好。

高尚顶的第三把火是带领群众致富。他看见桑树长起来了，便定了许多张蚕种，按照每家的具体情况及劳动力的强弱，分发给各家各户。有充足的桑叶，家家户户的蚕都养得很好，蚕茧大丰收，为队里增加了许多收入。几年下来，把一个劳动日仅7分钱的生产队，提高到了5角多，成为全县第一名。后来，群众还选他当了两届县人大代表。这让高洪建和全家人都感到高兴和自豪。尤其是高洪建，他认为爸爸真了不起，真能干，自己长大了也要像爸爸一样，做一个能干人，了不起的人。

1975年，兴修水利工程在全国轰轰烈烈地展开，各个大队每年冬天都要修堰塘防旱，那简直就是千军万马齐上阵。同年冬，高洪建也投入到了这场战斗中，他兴致勃勃地来到工地，工程指挥干部叫他背土。大人们用箢篼挑土，高洪建和其他小孩子一样用小夹背背土，背60夹背才记1分工。高洪建认为工分太少，不合算。他看到拉碾子压堰塘堤坝挣的工分高些，也没那么辛苦。便跑去找指挥干部。

他找到指挥的张干部：“背土太辛苦了，你让我去拉石磙吧。”

张干部说：“小孩子家，干活怎么能挑肥拣瘦啊。”

高洪建又央求道：“我人又矮小，身体也弱，背不动泥巴了。谢谢你，你就行行好吧。让我去拉石磙呀。我最喜欢拉石磙了。”

经过高洪建苦苦地要求，指挥干部终于同意了：“一定要卖力的拉哈，不然就开除你。”

高洪建连连点头，飞也似的跑到了拉碾子的队伍之中。当时，拉一天碾子全劳力10分，妇女8分，小孩子6分。一个碾子石磙有6吨多重，要40多人一起拉才能拉动。两边各20人，后面2人掌舵。大家一起喊号子，一起用力，高洪建觉得很好玩，比背土挣工分容易多了。正当他沾沾自喜时，一件惊人的事发生了，结束了他这种快乐的劳作：一天，高洪建正和大家一起拉着碾子走在下坡路上时，不知是谁不小心把他的烂裤腿给踩了一下，高洪建顿时倒在了地上。

突然有人大声疾呼：“有人倒地了！有人倒地了！”

拉碾子的人全都一个急刹，但石磙还有惯性，仍滚到了高洪建面前，高洪建的棉袄、肩膀、脑袋顿时被压在了石磙下面，这时，石磙才停了下来。大家惊得目瞪口呆，认为高洪建一定被压扁了。但看到高洪建还在动弹，大家立即把石磙往回拉。

这时，会计张学虎急中生智，立即大叫：“碾子不能动！先解开棉袄脱掉，再把人取出来，然后才能动碾子，否则人就没命了。”

众人立即动手取高洪建，但怎么也脱不掉棉袄。大家又将破棉袄的袖子撕烂，才脱掉棉袄。在众人的帮助下，终于把高洪建从碾子里面取了出来。大家把高洪建浑身摸摸，到处看看，竟毫发无伤，人们都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都围着他议论纷纷。

“狗日的娃儿命才大呀，我们都认为他没命了。”

“这是天老爷救了他。”

“与其说是天老爷救的不如说是张会计救的。”

原来，高洪建的烂棉袄一部分被绞进木架里，一部分被石磙压住，他的脑袋恰好在石磙的边缘，圆石磙与地面构成的这个空角度正好把他的脑袋安置下。这时的高洪建吓呆了，傻乎乎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哑巴似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想说句感谢大家的话，但舌头在嘴里降降的，就是不听大脑的使唤。他穿上扯烂的衣裤，一溜烟跑回了家。这时，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妈妈回家后，高洪建把这一切告诉了她，妈妈也吓坏了，把高洪建浑身到处摸摸、看看，确定没有伤才放心了，又再三叮嘱：“儿子，以后一定要吸取教训，干什么事都要小心点。还是去背土安全，再不要去拉石磙了。

高洪建木讷地点点头，嗫嚅这嘴说：“谁叫你们把大人的烂裤子交给我穿？又穿不伸展，不被人踩才怪。”

妈妈心疼地解释道：“儿子，咱家穷，买不起多的新衣服，大人的烂衣裤孩子不穿谁穿啊？你就理解理解父母吧。”

高洪建睁大眼睛盯着妈妈，会心地点点头。

这时，高洪建的爸爸利用冬闲时间在给别人家干木工活。夜里，高尚顶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抬头仰望模糊的天空，几颗小星星在眨巴着眼睛，一阵阵寒风吹来，刺骨地寒冷。树木间晃动着飒飒飞翔的蝙蝠黑影，心里一阵紧张。他想，为了一家人的生计，再辛苦也要起早贪黑地干。他一阵快走，来到了一户人家的屋檐后，听到屋里人正在议论：“高尚顶的大儿子今天好危险呐，差点被碾子压死了。要不是张会计想出好办法来，肯定没命了……”这时的高尚顶悲喜交加，气急交聚。他立即飞快地跑回家，呼地从床上拉起熟睡的高洪建，把他的浑身上下摸个遍，看个遍。

他边摸边看边说：“儿子，伤到哪里没有啊？要是压死了怎么得了啊？儿子，不去拉那个破碾子了，跟爸爸去学木匠。”高洪建迷迷瞪瞪地点点头。

从此，高洪建便跟着爸爸学干木工活了。说句心里话，高洪建压根儿就不想继承父业，因为他不愿意在这个威严的父亲眼皮底下生活，稍不注意就会挨打、挨骂，这样，他的神经天天都是紧绷着的。只要有稍许的时间离开父亲，他就感到心安，感到心平气和。但他又拗不过威严的父亲，不得不依从他为自己安排的命运。从此，高洪建成天看到的便是父亲威严而冷酷的面孔和冰冷沉重的斧头、锯子、刨子、凿子、榔头等木工工具，他简直心灰意冷，顿时觉得人生都索然无味了。

爸爸先是教他做板凳、水桶，后来，凡是爸爸会的都教他做。爸爸那一手雕花木工活，高洪建也认真地学。他想，这花真漂亮，要是把这花画到纸上，再配上美丽的颜色，一定更漂亮。我今后一定要把它画在纸上。画好了说不定还能当画家呢。就是，画家一定很美好，展纸摸墨，挥毫自如，比这臭木匠不知要高雅多少倍。对，一定要决心当个画家。

这时，大队成立了业余宣传队，每逢春节前夕全公社每个大队都得排练文艺节目，春节期间到公社汇演。高洪建得知这一消息，非常高兴，自告奋勇地到了宣传队，认真地排练文艺节目。只要能离开父亲一段时间，他就感到由衷地高兴。他在宣传队是个活跃分子，到处都能看到他的身影，深得女孩子喜欢。这时，本大队一个叫郭清秀的女孩子也到了宣传队。郭清秀的到来，给高洪建增添了分外的喜悦。郭清秀，瓜子脸脸蛋白里透红，一双充满青春活力的丹凤眼，清澈、透明、闪亮，像深不见底的会说话的清泉；挺拔端正的鼻梁恰到好处，小嘴唇微微上翘，甜蜜蜜梦幻般的微笑始终挂在脸上。聪明伶俐、天真活泼，让人顿生爱慕之心。在排练的过程中，高洪建和郭清秀都很认真，都很刻苦，很快他们都成了宣传队的骨干。在长期的交往中，双方产生了爱慕之情。

一天，他们俩单独在一起时，高洪建含情脉脉地说：“清秀妹妹，你真可爱，漂亮、淳朴、单纯。如果你要找男朋友想找什么样的人？”

郭清秀含羞带笑地看看他：“就找你这样聪明、能依靠、有安全感的人。”

高洪建兴奋地说：“等我能让你依靠时一定娶你做老婆。”

郭清秀笑而不答地微微点头看着高洪建。回到家，高洪建彻夜未眠，他辗转反侧，脑海里全是郭清秀的音容笑貌——她说话很温柔，声音甜甜的，笑起来特可爱。性格也好，家庭条件也好。这辈子如能娶她做老婆真是三生有幸。如果我拖延了时日，被别人捷足先登了怎么办？机不可失，时不待我......

第二天，高洪建便急忙托媒人到郭清秀家提亲，但郭清秀的父母嫌高洪建家穷，弟兄姊妹多，始终不同意，但郭清秀却坚决要同意，她父母便想尽一切办法，百般阻拦，以至没有订成婚。高洪建欢天喜地地找人去提亲，却尝了闭门羹，他如同挨了一记闷棍，自己的心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块，生疼生疼的。他的爱慢慢在心里发酵、膨胀，质变为一种痛苦。但他知道，这个漂亮的清秀妹妹是爱自己的，他一定要抓住他的心。于是，他便常常偷偷地找郭清秀爬山、聊天、看电影......爱的鲜花在两人脑海里慢慢绽放；爱的暖流在两人心中悄悄流淌；爱的火花在两人身上嗤嗤擦出。他们畅所欲言地倾诉衷肠，无拘无束，无牵无挂。天长日久，两颗真诚的灵魂在冥冥中默默相会。

第四章  充实的军营生活

1978年，高洪建20岁，20岁是憧憬未来的年龄，是放飞梦想的年龄。他常常想入非非，他想用自己的思想来为自己或人类解渴，他还想认识上帝，他看《基督山伯爵》时便了解了上帝。他想使良知和科学乳水似的交融在他的心中。广阔的地平线引导他心灵产生了整体思想，但受限制的地平线又使他产生了局部观念，这种观念有时会使他的心灵产生渺小的气魄。他有时又觉得无所适从。但就在这一年，幸运之神光顾了高洪建。冬天，他听说征兵工作马上就要开始了，决心去当兵，便成天打听接兵部队什么时候到区上。盼来盼去，终于盼来了。孟冬时节，接兵部队到了区上，他兴致勃勃地报了名，和许多小伙子一起参加体检。他默默地祈求上帝，希望自己能考上，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上帝真的就眷顾了他，他一路“过五关斩六将”，终于顺利通过。考上了兵，高洪建甭提有多高兴了，他的心差点要往嗓子眼里蹦出来，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回到家的，回到家里立即把这一喜讯告诉了全家，全家也为之高兴。

换军装的那天，高洪建早早地就起了床，一个人兴奋地煮了早早饭，吃完饭后，一盼天也不亮，二盼天也不亮。他走到阶沿上，抬头看看天，月亮还高高地挂在天上，但东方已在泛着鱼肚白，一阵阵寒风吹得他透身寒，他估计天快亮了，立即回到屋里，找了一套较好的衣服穿上，但就是没有鞋。头年的布鞋已经穿破，不好意思穿去换军装。等来等去，天终于亮了，他打着赤脚就往区上跑，到了区上，许多新兵都没有到。换衣服选号时，他个子瘦小，选了一套小号，他穿在身上很合身，他上下看看，浑身摸摸，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多神气，多精神啊。他兴奋地看看脚，这下脚便神气地穿上了鞋，告别了赤脚，冬天再也不怕踩上冰透心寒了，脚再也不会冻烂了。这下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了，他高兴得几乎跳起来。换好衣服，领完被子，他又情不自禁地，一路小跑回到家里。全家人看着他一身新军装，都为他高兴，为他自豪。

弟弟、妹妹看着他，轻轻地摸摸他的新军装，羡慕而亲切地叫着：“兵哥哥，你真神气！”

妈妈看着他心里美滋滋的，微笑着直点头“儿子，你现在实现了自己的愿望，到部队一定要好好干，让妈妈放心。”

爸爸看着他，显出了从未有过的慈祥。

时间到了，该出发到部队了，大队支部书记亲自为他戴上大红花，父母、弟、妹、大队干部及社员群众都敲锣打鼓地欢送他。这时，只有这时，他感到由衷地高兴、自豪，一股股喜浪涌上心头，他简直不能自己。可他在人群中看到了妈妈，妈妈却十分难过。他知道，他从小就没有离开过妈妈，妈妈这是舍不得他走，可他又不得不走。他走到妈妈身边，拉着她的手：“妈妈，你放心，儿子一定给你长脸。”

这时，妈妈与他难分难舍的情愫更加显现出来，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并且难过地哭了。

他安慰了妈妈：“妈妈，别难过，儿子是去保卫祖国，又不是上前线打仗，过三年我就回来看您。我向您保证，一定好好的把自己送到您面前。”

这时，他又看到爸爸移动到妈妈身后，轻轻地叫了自己一声后，喉咙就哽咽了，眼里噙满了泪花。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高洪建第一次看到爸爸眼里有泪花，心里难过极了。这时，他才深深地知道，原来一向严酷的爸爸是多么地爱自己啊！

他看着难过的双亲大人，内心的感情非常复杂。他挥手与他们告别：“爸爸、妈妈，我走了，您们多保重。”

这时，他的眼神在人群中搜寻，又看到郭清秀也站在人群中目送他，他看透了她的内心，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真不是滋味。他没有对她说什么，只是远远地向她挥手告别，她也向他一个劲地挥手。在那个封闭的年代，没有明确订婚，他也不便走到他面前去表白什么。他看出来了，这时她多么希望到他身边，摸摸他的新军装，摸摸他的大红花，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痛哭一场。

时间不允许他留恋这一切，他依依不舍地告别了所有的亲人，上了接兵部队的汽车。

上午，军车咣当咣当地把他们拉到了渠县火车站，便全部上了一个闷罐火车。每个车厢里都座了50至60个新兵。高洪建有生以来第一次乘坐火车，他感到非常新鲜。火车一声长鸣，便缓缓地离开了渠县火车站。他原以为火车也像汽车一样颠簸，谁知坐在火车上如此的平稳，他感到火车很神奇。他看看众人，摸摸火车车厢，一个稚嫩而崇高的灵魂从他所有举动中透露出来。他觉得人的智慧真像个精灵，能把铁木混合在一起构造一列火车飞奔，能把一根稻草变成金钢钻。万物在智慧之神的捏造下就像田野里的花儿，一朵朵在太阳热力的烘暖下绽放。许多新兵都觉得困了，好多人都在眯眼睡觉了，但高洪建的思绪仍在漫无边际地放飞。

为了解闷，接兵部队的领导便组织大家唱歌，唱的是《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等部队歌曲和革命歌曲。他们越唱越精神、越唱越带劲。高洪建第一次感到部队生活的快乐，第一次感受到群居生活的乐趣。他一阵阵亢奋，声音唱得更大了，他的高八度压过了众人。饿了，部队领导就发馒头、饼干给他们吃，渴了就喝军壶里事先准备好的开水。不知不觉地天便黑了，晚上，领导叫他们把被盖铺在车厢地上睡觉。就这样，他们乘坐火车4天4夜，便到了嘉峪关。11月份的嘉峪关已经非常寒冷了，这时，接兵部队的领导便给每个新兵发了一件皮大衣。高洪建穿上皮大衣，一股暖流由内而生。他用手摸摸皮大衣，用嘴亲亲皮大衣，想起在家里穿的透风破棉衣，又高兴地憨笑起来。他顿时感到自己的身子骨脱胎换骨了，一下从穷酸的身子骨变成了金贵的身子骨，灵魂从幽暗的冰谷升华到了圣洁的天堂。又乘坐了1天多火车，便到了吐鲁番。在吐鲁番火车站，他们下了火车，接兵部队的领导便把大家分散到各地去。高洪建等  500人被分到了巴伦台县的训练营地。

这里的社员全是维吾尔族，只有大队支部书记和三家社员才是汉族。高洪建想，听说少数民族很野蛮，动辄就要用刀杀人，是真的吗？现在来到了少数民族地区，一定要和当地的群众搞好关系，才会平安，才能融入到少数民族之中，才能真正成为人民的子弟兵。他看这里的一切都是新鲜的，这里没有山，全是一望无际的平地，嫩绿的青草在微风吹拂下微微点头；湛蓝的天，湛蓝的水，在阳光的照射下略泛涟漪，水天一色，好看极了；肥壮的牛羊在草原上惬意地吃着青草，像是一个个黑宝石镶嵌在蓝天上；社员们穿的维吾尔族传统服装极富特色。衣料一般选用著名的“艾得里斯绸”。男子穿“袷袢”长袍，右衽斜领，无纽扣，用长方丝巾或布巾扎束腰间；农村妇女多在宽袖连衣裙外面套对襟背心；城市妇女有的穿西装上衣和裙子；维吾尔族男女都喜欢穿皮鞋和皮靴，皮靴外加胶质套鞋；男女老少都戴四楞小花帽；维吾尔族花帽有用黑、白两色或彩色丝线绣成的民族风格图案，有些还缀有彩色珠片；妇女常以耳环、手镯、项链为装饰品。家家户户一个独门独户的土坯小院，很有个性，很有特色。

看到山清水秀的边塞，看到异样的北国风光，想到自己就要在这里保卫祖国，高洪建充满了幸福的憧憬。时间长了，高洪建觉得这里真的很美，他觉得巴伦台是个好地方，他有一种纯洁的美，夏天，嫩绿的大草坪上点缀着只只白羊，活像蔚蓝的天空中点缀着颗颗繁星一样；冬天，一望无际的雪地皑皑泛白，树木、房屋都银装素裹，雪绒绒的充满生机。

高洪建在日记中这样写道：“我爱祖国，爱家乡，爱祖国秀美的山山水水；爱家乡温馨的一草一木。甘甜的山水养育了我；可爱草木滋润了我；和煦的春风吹醉了我的心。我被大地母亲温暖的怀抱紧紧拥抱，感到特温暖，特温暖。”

    新兵开始训练了，高洪建学习得非常认真，非常刻苦。3个月的军训是磨炼军人意志，掌握军事技能的基础阶段。从跑步、立正、稍息到爬高、投弹、射击，他勤学苦练，从不马虎。特别是投弹，高洪建每次都投得不理想。于是，他每天早晚都坚持投，根本不休息。手臂甩得又红又肿，疼痛难忍，但仍咬紧牙关坚持训练，很快便投到了40多米，得到了教官的肯定。但在训练其它项目时，什么都比别人强，都比别人学得好，经常得到教官的夸奖。于是，他更加来精神了。原来，他在家当民兵训练时就学会了使用38式和56式步枪，占了极大优势。听说部队要开展新兵大比武，高洪建比谁都高兴，他觉得自己稳操胜券。比武那天，晴空万里，艳阳高照，蓝蓝的天空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高洪建的心情也格外爽朗。比武时，许多新兵都被他甩得远远的，他的成绩一路遥遥领先。比赛结束，他真就得了一等奖。到部队第一次出人头地，高洪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想，以后一定要好好干，才不愧对党和人民，才不愧对祖国，才不愧对父老乡亲，才不愧对父母。

高洪建不仅各项军事技能领先，在文化、归档等文字领域也是一把好手。在每月的军事内务评比中，高洪建整理的内务整齐化一，一目了然，得到领导和战友的好评。

高洪建在日记中写道：“在军训中，使我从一个懵懂无知的青年，成长为一个名符其实的军人，使我真正懂得了军人的崇高和天职。军营是一个造就人才的地方，无论是军事素质，还是各种技术与文化艺术，每个战友都在你追我赶，勤学苦钻，大家没有热讽冷嘲，更无挖苦讥笑，只要是有利于军队建设，有利于自己的武装，你尽可能像春蚕吐丝那样，锦绣你的前程和理想。在军营的6年，我把操场当战场，把军营当学校，在战友和首长的指导、帮助下，充分利用业余时间学会了理发、木工、油漆、砖工等技术。我还在驻地一所师范学院跪拜了一位美术教师。在那里，我画维吾尔族姑娘，她们天真活泼、纯朴善良、能歌善舞，十分可爱；我画雪原，她在白色的世界里区分出各种层次和差异，挺拔的白杨在开阔的雪原上，每一根枝丫裹着绒绒的雪，不像是飘落的，是吸附的，甚至是从枝丫本身渗透出来的那种美丽和松软，晶莹剔透，十分迷人。当迎春的号角吹响时，银装素裹的北国，到处都在蠢蠢欲动，到处都闪动着迎春的风情。在军营，我学写新闻、通讯、散文、诗歌、小说……样样猎取。我拼搏奋进，忘我追求，使我的智慧之门徐徐打开。”

看，崇高的灵魂就像高耸的山峰。暴风雪的袭击，乌云的遮盖，它都能尽情地欢呼。那里清新的空气涤荡着他胸中一切污浊，净化着他的灵魂。

    人们常说：生命的力量在于不停地运动，智慧的源泉在于不停地创作。这时，高洪建仍没有停歇自己的画笔，他凭着一往无前的锐气和毅力，一种拼搏、进取的力量支撑着他，他不停地、认真地画画，终于有了收获。他创作的油画《我比山高》非常美丽，画面表现了一位英姿勃发的解放军战士站在蓝天白云下的山之巅，手握直立的测量杆，两眼炯炯有神地注视着远方。表现出战士们放眼大好河山，胸装十万雄兵的豪情壮志。这幅画参加了全军美术展览，荣获二等奖。这给了高洪建极大的鼓舞，于是，他更加勤奋地画画，努力追求艺术真谛。

眨眼间，3个月的新兵训练便结束了，高洪建便被分到了铁道兵28团4营17连3排。在老兵连里，高洪建又非常积极地工作，除军事以外的扫地、打水、种植花草树木等分内、分外的活他都抢先干，深得领导的赏识。由于在家生活差，部队生活好，形成了强烈的反差，高洪建瘦弱的身体很快就从110多斤猛增到150多斤，个头又矮，身体又胖，立即成了一个大胖子，战友们都爱称他胖子。

1979年1月，中越自卫还击战打响了，还在新兵连的高洪建摩拳擦掌、雄心勃勃地要上前线为保卫祖国而战斗。部队开动员会时，他第一个举手参加，第一个写请战书，第一个上台信誓旦旦地宣读请战书：“越南当局少数统治者不顾中越人民的长期友谊，违背了中越人民的意愿。侵略我国领土，作为一个军人是绝不容许的！军人的天职是保家卫国！现在，中越自卫还击战已打响，我坚决要求上前线痛击敌人，歼灭敌人。让敌人的侵略野心见鬼去吧！”

请战书还没有批下来时，便过春节了。

大年三十，在南方的家乡过除夕人们都感到非常高兴，但此情此景，战士们的心情格外沉重。他们看看北方的天，觉得天高皇帝远，亲人更遥远；他们看看北方的地，到处一片白茫茫，冰柱一个个像怪兽矗立，甚是可怕。凛冽的寒风吹得人喘不过气来，脸上、手背都冻裂了。

当炊事班的战士把团年饭煮好叫大家吃时，没有人去吃，好多小伙子都痛哭起来，想起去年在家里全家团聚吃团年饭的温馨，想起过完春节就要上前线生命未卜的境遇，不免伤心起来。但高洪建没有哭。他想，党和国家养咱们就是为了护卫祖国，现在敌人都快打到家门口了，咱们当兵的不上前线谁去啊？

高洪建看到神情沮丧、痛哭流涕的战友们，立即给他们作思想工作：“有什么好哭的，国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是为了保家卫国，叫上前线咱就痛痛快快地去，没牺牲就是英雄，牺牲了就是烈士，20年后转世又是一条好汉。”

高洪建又看到和他最好的一个战友黄光银哭得很伤心，上去一拳轻轻地打在他背上：“是你爹死了嘛，妈死了，哭得这么伤心？真没出息，不像个男子汉。”

黄光银，中等个头，胖乎乎的，圆圆的脸庞显得特柔和。由于家庭条件比较好，特怕死，所以，哭得最伤心。高洪建这一拳把黄光银给打醒了，他抬头看看高洪建，用军袖抹抹眼泪，真就不哭了。高洪建左右看看战友们，带头亦步亦趋地往食堂里走，但没有一个人跟他去吃饭，他怕战友们说他不合众，便忐忑不安地退了回来。

春节后，上前线的名单公布了出来，高洪建立即去看，但没有自己的名字，他非常失望，立即跑去找连长问个之曰：“你们为什么不批准我上前线？我坚决要求参加自卫还击战！”

连长答复他：“这是组织的安排，你赶快回去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听了连长的话，他也感到无可奈何，便悻悻回到营地继续工作。

那时，连队领导经常都要组织大家开自娱自乐的文艺晚会，每个连队的干部、战士全都参加，每次共300多人。大家一个整连，一个整连地同声同气的高喊：“一连来一个！二连来一个！三连来一个……”喊完，每个连便同唱一支歌。就这样轮流着转。高洪建被这种气势震撼了，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想，这个兵简直没白当，在家里哪有这种快乐啊？不但没有快乐，还要受气，还要挨打受骂，挨冻受饿。自己好像从地狱一下跃到了天堂。此时，快乐就像一个个蜜丸，填充了他整个躯体，满满当当的。只要这个快乐的时刻一到来，他便沉浸在一种无限快乐的光环里。

一天晚上，这种文艺晚会正进行到高潮时，连长突然问：“谁会打拍子?”

连长的话音刚落，高洪建立即举手：“我会。”

连长说：“到台上来打吧。”

高洪建二话没说立即跑上台去。上台后便不由自主地打起拍子来。顿时，全场像炸了锅似的哄堂爆笑起来。高洪建以为自己打得好，战士们在为自己喝彩，他简直沉浸在一种无限的莫名其妙的喜悦之中。

连长笑着说的一句话把他给炸懵了，也炸清醒了：“你不会打拍子，干吗要说会打呀。”

这时他愣愣地看着大家，才意识到自己真的从未打过拍子，真的不会打，刚才是在台上胡乱挥舞，所以才引起下面的哄笑，战友们是在给自己喝倒彩。这时，他不等连长发号司令，呼地一下跑下台去，感到无地自容。这就是高洪建，一个率真、活泼、敢闯、敢干的愣头青。

高洪建敢闯、敢干的性格在各个领域都得到了全方位彰显。为了让战士们学到更多的知识，部队要办黑板报，连长又在全连问：“谁会办黑板报？”

高洪建又自告奋勇地说：“我会。”

连长又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并微笑着说：“这次可要真会哈，一定要办好。”

高洪建高兴地说：“保证完成任务。”

任务是接了下来，高洪建想，自己压根儿就未办过黑板报，在他心中简直就是老虎吃天——无从下口。他仔细琢磨，黑板报不外乎和报纸大同小异，照着报纸办，大方向错不了。于是，他找来报纸认真看。看后把连队要宣传的内容打成手稿，非常认真地斟酌每句话，再认非常认真地书写到黑板上去。第一期黑板报总算完成了。这时，他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仔细审视着黑板报。接着，他便等待连长的审查，是褒奖还是批评，他心里没有底。连长第一次看到高洪建办出的黑板报，向他伸出了大拇指，高洪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高洪建办的黑板报文字总是工工整整的。每期都要画很多板报图案，使黑板报图文并茂，显得特漂亮。但因为文化程度低，难免有错别字。

每当黑板报上出现错别字时，连长总要半开玩笑办当真地对他说：“高洪建，用你们四川话说，你又有错白字。”

连长故意把“白”（bia）字说成四川方言土语，每次都让高洪建啼笑皆非。但他仍不气馁，仍要坚持办黑板报。这也迫使他更加刻苦地学文化。看书是他的嗜好，凡是能借到的书，他都借来看；凡是看到哪里有好文章、好词句，他都要抄写下来。长期坚持下去，使他的文化程度迅速提高。

由于高洪建在家养成了不睡懒觉、勤劳勇敢的好习惯，他把这个好习惯也带到了部队。每天早上，战友们还在睡大觉，高洪建便起了床，他一个人不声不响地跑到炊事班，用两只大铁桶提水，倒在炊事班的水缸里。炊事班的战士每天早上起来做早餐时，水缸都是满满的。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活雷锋是谁。他们把这一情况反映到连长那里，连长到处打听也没打听到，感到很纳闷。

后来，连长便跑去问值班战士：“你们知道是谁每天早上给炊事班提的水吗？”

值班战士立即说：“是5班那个胖子，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连长微笑着连连点头，口里喃喃地说：“高洪建、高洪建......”

连长立即召开表彰大会表扬高洪建。在表彰大会上，连长高声号召全连战士：“高洪建是个好战士，做了好事不留名。大家都要向他学习!”

但高洪建却乐滋滋地说：“这是我力所能及的事，微不足道。”

    平常，高洪建除了干好本职工作外，还要画画，做好事，他的另一个爱好就是写日记，他在另一篇日记里这样写道：“20岁时，我光荣地参了军，一下子从南方的温柔水乡来到了冰天雪地的北国，从那以后，我希望自己的一生与戈壁沙漠结合在一起。在军营的大学校里，在银装素裹的自然界里，艺术充实了我的生活，也净化着我的灵魂。在风啸沙鸣中，我伴随驼铃声遨游了丝绸古道旁的楼兰古城废墟；在大漠里，我看到了石油城市的美景；在塔里木盆地，我感受到了风暴的可怕；在巴音廓轮的篝火旁，我听到了古老民族的歌；在石窟寺里，我看到了中华文明的文化胜迹。这一切给我精神世界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使我领悟到什么是人生，什么是哲理，什么是艺术。当我惜别沙漠，重返故里后，在我生活中又看见故乡的山是那样的青，故乡的水是那样的美，从这里寻找到了我心中的图画。在大地里，我辛勤耕耘；在油灯下，我东抹西涂。生活使我懂得，对艺术永远不要做一个旁观者，只有身临其境去体验，才能体现美的艺术。灵感决不拜访懒汉，我不相信一夜之间受仙人的梦托就成‘大家’的天才，我坚信艺术的成功是生活深处苦心浇铸的成果。我热爱生活，生活赋予我艺术灵感。”

高洪建当的是工程兵，部队什么工程活他们都要干。高洪建从来不怕苦、不怕累，每次都要一马当先，抢先干最苦、最累、最脏、最重的活，深得领导和战友们的好评。1979年冬，高洪建和战友们在部队修建营房时，一块砖头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高洪建的颈椎上，他立即倒地，感到天旋地转，头部、颈部都剧烈地疼痛，他以为自己脑袋被砸破了。脑袋是人的命脉器官，如果砸破了就会有生命危险。他想，就是光荣了，也是为保卫祖国而死的，也值得。战友们吓坏了，立即把他抬到部队医院去医治。但到部队医院去一检查，才是颈椎骨被打破了。脑袋没有破，这下高洪建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在医院养伤时，高洪建仍没闲着，他叫护士帮他借书来看，但医生不让他看，他便偷偷地看，医生来了，他便藏起来，看书是高洪建一生的至爱。3个月后，他的伤养好了。回部队后，领导便安排他进了部队文工团。

第五章  错综离奇的爱情故事

高洪建如同一个发光体，他的躯体内蕴藏着大量的能量，不管在何时何地，都会发出不同的光和热，照亮自己，也照亮别人。

到文工团的第一天，他看到了一个花容月貌般的女孩。她，高挑的身材不胖不瘦，鹅蛋脸白的很娇美，水汪汪的大眼睛既传情又传神，传出的是一种优雅美，病态美，挺拔高贵的鼻子横看竖看都很美，再配上樱桃似的小嘴，看一眼便让人怦然心动，顿生爱怜之心。这时，高洪建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郭清秀的影子，他把郭清秀和这位美女作了个全方位的比较，得出的结论是：郭清秀是地地道道的乡村姑娘那种清纯美，这位美女是完完全全的城市高贵美。这一比较，郭清秀显然就低了一个档次。常言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爱情的天枰倾斜了。经他一打听，这位美女名叫陈谷，是一位首长的女儿。于是他便主动接近陈谷。同时也非常刻苦地训练，每天早上很早就起来练声，每天晚上很晚还在练舞，又赢得了领导的好评和同事们的好感。这时，高洪建想起在郭清秀家吃的闭门羹，想起自己受了伤回农村干活的痛苦，便一个劲儿地追求陈谷。只要一看到陈谷的影子便要过去和她搭讪，用甜得腻人的话与他沟通，把可爱的笑容呈现给她，把憨厚的表情展示给她。凡是陈谷要吃什么，高洪建总是飞快地跑去给她买；凡是陈谷需要什么用品，高洪建总是用最快的速度拿到她面前。同时，还不断地给陈谷写情书：

“亲爱的妹妹：我多想拥有一个没有人进入的空间；我多想留住一段没有人爱过的时间；我想把我的欢乐揉进你天真无邪的心里，犹如一滴甘露滴进清纯的水里，与你的心融为一体，再带你走进金碧辉煌的爱殿堂。我想放开手，又怕从此再也见不到你；我想转身走，这份真情又如何割舍得下？我期盼着有一天，你用温情带我上路，我化作一阵风随你而去。花丛中，我从你的眼神中读懂了朦胧的温情；明月下，我感触到了你热浪般的气息。每当这时，我多想把你拥进怀中，融化你的心，融化你的灵，融化你的魂，融化你的躯体。我这扇爱心扉是虚掩着的，妹妹呀，你是否有足够的勇气来推开。当你推开时也许会让你手足无措，望而却步；或许会让你茅塞顿开，喜出望外。在这一步之遥的门内，有想象中的涓涓流水，可以滋养你的身心；有鸟语花香的甜美，可以润育你的灵魂；有海市蜃楼般的缥缈美妙，可以放飞你的梦想......假如你还没做好准备，我可以等、等、等……直到我两鬓斑白。”
    一封信给出去，还没等到回音，高洪建又迫不及待地写第二封信：

“亲爱的谷妹：这些天，我满目都是你，睁开眼睛是你，闭着眼睛还是你，我觉得自己神经失常了，但我到部队医院去看医生，医生说我好好的，告诫我不要胡思乱想，以免得相思病。我想，我离得这病的时日近了。我觉得自己常常在心灵的荒野中无处躲藏，而你不经意间的回避，让身单衣薄的我到何处去寻找你的温馨呢？一些路我们并肩走过，一些故事我们一起经历，一首歌我们对唱了那么久，永远不变的是心中深藏的对爱的执着！我常常总是一半在梦里，一半与你在一起；而心碎的日子，一半在别离，一半是看你离去的背影。我好想陪伴你走过高山峡谷，荆棘丛林。无论有莫测的风，变幻的雨，疯狂的雷，我都与你手牵手往前走，不回头。我好想领你远行，即使前方的路满是坎坷，或者步入荒漠，或者走入绿荫，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去承受岁月的狂风暴雨！我好想变成一把硕大的雨伞，为你遮风挡雨；我好想变成一把宝剑，为你斩妖除魔；我好想变成一条通天大道，让你踩着我一直走上蓝天。如果你误入了茫茫戈壁滩，我就是你内心深处那一泓清澈的甘泉；如果你步入到冰天雪地里，我就是时刻温暖着你的那一盆火炭；如果你在漫漫长夜失眠，天际闪亮的那颗最亮的启明星就是我！”

看，多甜美的情书啊！多真诚的心啊！多痴情的男人啊！千呼万唤，愁肠九转，终于赢得了芳心。再加之高洪建对人真诚、憨厚、工作又认真负责，陈谷看在眼里，喜在心里，终于同意与高洪建谈朋友。真是苦心人天不负啊！爱情往往就是这么微妙、这么玄妙，是要两个人的心灵同时共同碰撞，才能擦出爱的火花。

有了爱情光顾，高洪建的脑子并没有闲着，他决心更好地学习画画，这是他孩提时的画家梦，他要重新把它拾起来，不让它荒芜在沟壑。当了画家才配漂亮的女友，郎才女貌嘛。也才好向首长交代。于是，他立即动手做了一个画板开始学画画。只要一有空他便不停地画。每当画画时，他觉得不是在画画，是在画自己的心上人，画她那美丽动人的面容，画她那传神妩媚的眼睛，画她那挺拔高贵的鼻梁，画她那甜美如画的樱桃小嘴。这时，他又到处打听美术老师，听说距他们部队20多公里有个库尔勒师范学院，那里有个名叫李虎林的美术教授。

于是他到了该校，找到了李教授，说明来意后，立即跪在李教授面前：“老师，弟子有礼了，请收下我这个笨拙的徒弟吧。我要跟你学画画。”

看到高洪建那么执着，那么真诚，李教授欣然收下了这个兵弟子：“好吧，念你一片苦心，我收了。”

李教授收下了他，高洪建高兴得呼地弹跳起来，紧紧握着李教授的手，激动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紧接着便开始跟李教授学习素描、写生。凡是李教授知道的，都认真教他。高洪建也学得非常认真、刻苦。每当休息时，他便把画笔和纸张拿到李教授家里去，和李教授同吃、同住，边画边请教。就这样，一学就是3年，长进非常大。

  与此同时，爱情却在缓缓地滑坡，这让高洪建心急如焚。原来，陈谷的父亲始终不同意高洪建这个农村的穷小子，并对女儿说：“这小子貌不惊人，又矮又胖，文化程度也不高，没有什么发展。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面对父亲的反对，陈谷便来了个冷处理，一言不发，既不点头也不摇头。陈首长便认为女儿对这桩婚事无所谓。每当高洪建来到陈谷家，看见陈首长时便浑身哆嗦，像是打着赤脚在家乡的冰渣路上走一样。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是首长，而是一堵冷冰冰的、坚硬的监狱高墙，那是无法逾越的障碍。但他又暗暗下决心，决不会、坚决不会因此而放弃。高洪建别无他法，只好紧紧抓住心上人的手，仍不断地给陈谷写情书，他希望心上人能在她父母面前为他求情。          

“亲爱的谷妹：听说你爸爸始终不同意我，我得知此消息后感到无限忧愁，但我永远无法摆脱你情魂对我的控制，一个情字幻影始终覆盖在我身上，把我整个儿笼罩。夜深人静的黑夜，你悄无声息地潜入我的梦乡，我的潜意识将你的身影铭刻在我的心正中。我的心中央长出了一根长长的、揉揉的肉爱绳，将你紧紧的系在了我的心结上，你永远都无法逃脱。几乎每夜都重复着同样的故事，都做着同样的梦。我的精神快崩溃了，我的五脏六腑快出七窍了！每当我在剧团里看到你时，我的心跳便加速，仿佛灵魂被你勾走。一种妙不可言的感应迫不及待地从胸口涌出，热乎乎的，暖烘烘的。接着感觉到脸上一阵发烫，头皮发麻，心脏被这股炙热烤得好似要跳出来一般，越跳越快。我知道自己不是在发烧，因为发烧总是持续性的。这是与你的一种特有的情感感应。我认为你父亲对我特冷漠，他的冷漠好像与生俱来，又好像是针对我一个人的。我陷入了一种两难的怪圈中。我感到莫名的痛苦。我想，只有我这样的小傻瓜才会把自己放在爱情的烤锅上炙烤。爱情让人甜蜜，让人痛苦，让人长大，让人不能自己。当我第一眼看到你时就知道你是我今生的唯一，你的大眼睛如闪亮的星星，照得我魂不守舍，你弯弯的眉毛似一弯新月，让我两眼发呆；你挺拔端庄的鼻子如同瑰丽的光管，让我通体透明；你美丽的小嘴犹如一颗小小的樱桃，让我甜透心脾。总之，你太完美了，我今生今世，来生来世都将等你等你等你，直到永远永远！！”

看，这就是高洪建，一个多情种，一个痴情种。非要吊死在陈谷这棵情树上不可。“爱”和炭相同，烧起来，得设法叫它冷却，如果让它任意烧着，那它就要把一颗心烧焦。

苦心人天不负。冰雪终于融化了。为了说服父亲，陈谷便把高洪建给自己写的情书交给母亲看，母亲看后深受感动，于是便去劝丈夫同意女儿这桩婚事。通过陈谷母女的劝说，陈谷的父亲终于同意女儿和高洪建谈朋友了。高洪建高兴得跳了起来。于是，他便常常抽空和陈谷约会，只要能得到陈妈妈的许可，他便带着陈谷一起到野外去写生。夏天，在森林里、草坪上他们尽情地摸爬滚打，就像两个小孩子。炎热的太阳晒得他们两颊泛红，他们也不怕；汗水湿透了衣服，他们全然不知。他画日出，画晚霞，画森林，画草坪......冬天，他们把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活像两个毛绒绒的大熊，在边塞的雪地里、森林里尽情地追逐嬉戏，一阵阵雪和草的清香迎面扑来，浸入心脾，他们忘却了寒冷。雪景把心上人装扮得更加高洁、更加美丽。他看看她，心里比吃了蜜还甜，创作灵感油然而生，令他激动不已。他立即开始作画，这时，他的画也显得异乎寻常的出色，画笔在他手指间轻灵地盘旋，线条流畅而柔和，他奇迹般的飞速完成一幅画，并展示给心上人看，美不胜收。

这时，陈谷就会给他一个鼓励：“画得很棒，离画家的距离不远了，努力吧，你会成功的。”

每当这时，高洪建总会笑得发腻：“好，一定听妹妹的话，努力成为画家。”

    白天，高洪建要上班，还要抽空陪陈谷，好多时候都没有时间画画，一到晚上，他便认真地画画。新疆冬天的温度在夜间可以下降到零下30多度，其他战友都在打着长长短短的呼噜了，但高洪建仍在画画，手指常常冻得不听使唤。为了心上人，为了自己的事业，他仍咬紧牙关，忍着疼痛拼命地画画画。

 高洪建天天都想见着心上人，如果哪天见不到她，他便感到坐立不安，灵魂仿佛都被她带走了。训练也是心烦意乱，画画也是胡乱涂鸦。这时，他感到了种种不安全因素在时刻撞击着他的心。“夜长梦多”四个字立即从他脑海跳将出来，他立即对爱情进行加温，两人的关系迅速发展到白热化程度，谈婚论嫁提到了议事日程。陈谷父母经过再三权衡和再三酝酿，终于同意将女儿嫁给高洪建。

1982年1月上旬，高洪建到部队政治处开了结婚介绍信，立即和女友陈谷到部队附近的达维乡政府去领了结婚证。当高洪建把这一特大喜讯告诉自己的父母时，父亲却坚决反对。

父亲写信告诉高洪建：“首长的女儿一向娇生惯养，什么活也不会干，要是你复员回到农村，这媳妇岂不成了个绣花枕头吗？凭咱们高家目前的状况，是供养不起一个绣花枕头的。老子坚决不同意这桩婚姻！”

这时，高尚顶想：高洪建原先在家不是和郭清秀好吗？郭清秀还一直在等他，原先是郭家父母不同意，现在郭家父母的态度也改变了。要将郭清秀变成自己的儿媳妇，先将生米煮成熟饭，输他小子还敢板犟。

1982年1月中旬的一天，南部县平桥乡办公室站着一对羞涩的男女，要求工作人员给他们领取结婚证。男的50多岁，女的20岁左右，工作人员一愣，怪怪的看着他们。因为在那个年代，这种年龄悬殊的婚姻结构是不被人们认可的。何况这男的工作人员又认识，是平桥乡3村2社的社长高尚顶。他已是5个孩子的爸爸了，并且妻子又没离婚，还健在，这就奇了怪了。

看见工作人员一脸狐疑，高尚顶终于开口了：“这姑娘叫郭清秀，是我家老大高洪建的女朋友，老大现在在新疆当兵，本来我们打算他退伍后给他完婚，但他却丢下这姑娘，在部队和首长的女儿好上了，还说准备结婚了，我急中生智，把结婚证给他领了，直接把姑娘带到部队去，生米煮成熟饭后，看他狗日的还敢怎么样。”

工作人员向高尚顶解释：“高社长，你这样做不符合规定，哪有领结婚证本人不到场的？”

高尚顶急忙辩解：“兄弟，我这是万般无奈。这姑娘很好，我们舍不得她。你一定要特殊情况特殊处理，我们给你下跪、磕头都可以。”

高尚顶见工作人员不同意，他便立即想起曾给乡长家干过木工活，乡长一定会帮自己。他立即去把乡长找来了。经过乡长再三解释，高尚顶的软磨硬缠，工作人员终于发了善心，给他们领了结婚证。那时又没有什么网络，两个地方都为高洪建领了结婚证，两地都不知道。并且，高尚顶也不知道高洪建这么快在部队领了结婚证，高洪建也不知道父亲在家里给自己领了结婚证。

此时的高洪建心花怒放，正在紧锣密鼓地张罗婚事、布置新房。他看着漂亮的新房，手捧着鲜红的被单，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幕浮现在脑海。记得他刚和陈谷好的时候，陈谷的父亲想尽千方百计阻止他们，不让女儿和这个农村的穷小子谈恋爱，甚至还关女儿的警备。但高洪建就像一块巨大的磁铁，紧紧的吸引着陈谷，总要偷偷地和他接触。看到女儿已经铁了心，好心的陈妈妈常为他们打开一扇小小的爱情之门，好多时候背着丈夫把女儿放出来与高洪建约会。

陈妈妈常常一再叮嘱高洪建：“小高啊，你和我女儿谈朋友可以，但千万不能让她怀上孩子哟！到时我不但不好向首长交代，我们的脸面也抹不开。”

面对这样甜蜜的爱情锁，高洪建举起右手斩钉切铁地说：“妈妈，你放心，我一定把握好自己，一定守住这条底线！不然天理难容。”

有了高洪建信誓旦旦的起誓，陈妈妈便放心地让他们去发展。高洪建就是高洪建，他是男子汉，他一诺千金，他谨遵誓言，常常看着可爱的女友心花怒放，爱情之火蠢蠢欲动，手痒痒的，就是不敢越雷池半步，也不忍心碰女友一下。在他的心目中，女友好像一个易碎的瑰丽花瓶，触碰了便会粉碎，也许会后悔终生。高洪建一下惊醒过来，看着身边绕着可爱的心上人，看着手中鲜红的被单，禁不住喜上眉梢。现在爱情之花已经向他开放，过几天请了客，办了酒席就可以如愿以偿了，便可以躺在这鸳鸯床上怀抱心爱的美人儿做美梦了。

正当他想入非非时，战友黄光银匆匆跑来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高洪建的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他给陈谷打了一声招呼便随战友匆匆离开了新房。

高洪建跟着战友一路小跑来到自己的寝室，看到父亲领着自己农村的女友郭清秀站在那里，从父亲那怒发冲冠的脸上，高洪建便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还没等高洪建回过神来，父亲便从怀里掏出了两张粉底黑字的结婚证，上面写着自己和郭清秀的名字。

高洪建气愤地冲父亲发火了：“有你这样做事的吗？我已经和陈谷领结婚证了。绝对不可能再和郭清秀结婚。”

父亲也非常气愤，一个耳光给他掺过去：“你和郭清秀的结婚证已经领了，郭清秀就是你的合法妻子了。”

高洪建坚定地说：“万万不可能！你要逼我，我情愿死。”

父亲又说：“你去死吧，死了老子清净。”

通过这样一逼，高洪建立即拿过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就要搬动机关，被好心的战友一下抢走。这时，高洪建只有一个念头——死了才能解脱，才能给两个女子交差。他一下冲出了寝室，朝铁路方向飞奔而去。后面几个战友立即跟着他飞跑。跑拢铁路后，他立即卧在铁轨上。这一刻，他急切地期盼火车快点开过来，把自己压成肉饼、压成肉酱，一切灰飞烟灭是再好不过了。但火车还没开来之际，几个战友已经跑到他身边，将他拖出铁轨。

这时的高洪建心如刀绞，他恨自己无能，不能摆脱命运的捉弄；他恨自己无知而严厉的父亲，一辈子都用威严制服自己。曾记得小时候，他把自己的头打了，当时没钱医治，自己便落下了脑震荡后遗症，只要天快下雨了，自己的头非暴痛不可，比天气预报还准。自己已经长大成人了，还用这种暴力的方式来对自己，真不可理喻。现在，两个无辜的女子该怎么办？应该怎样抉择？该和谁结婚？他钻进了一个个迷罐，找不到出口。

这几天，高洪建如坐针毡；这几天，高洪建度日如年；这几天，高洪建精神恍惚了，睁着眼在做梦，闭着眼仍在做梦。他梦到有许多冰山，冰山上到处都是鲜血和铁钉，山的另一边住着他的心上人陈谷，他不顾一切地拼命往上爬，怎么也爬不上去，铁钉扎进了他的躯体，扎成了一个个窟窿，鲜血直流，他什么都不顾，努力抓住了一颗大铁钉继续往上爬，快爬上去的一刹那，铁钉断掉了，自己便跌进了万丈深渊。跌醒后才是一场恶梦。他一骨碌爬起来，跑到陈谷的寝室抱着她痛哭流涕，把一切都给她讲了。

陈谷安慰他：“现在不是急的时候，慢慢给你父亲做工作，给郭清秀做工作，让他们慢慢冷静下来。放心，一切都会好的。”

高洪建听了陈谷的话，首先给父亲做思想工作。可当他刚一开口时，父亲便横眉竖眼地进一步逼他：“你如果不立即和郭清秀结婚，老子要亲手打死你！”

这时的高洪建绝望了，精神更加恍惚了，濒于失常的边缘。当他在地上走时，觉得是在火海里走，浑身烧得疼痛难忍；当他上班时，觉得有无数支枪对准自己的脑袋；当他看到父亲和郭清秀时，觉得有无数双狰狞的眼睛在怒视自己；他觉得自己左脑全是水，右脑全是面粉，一动全是浆糊。浆糊将自己整个儿包裹着。当他吃完饭时觉得还没饱，拿着碗到处游荡。好多时候都是被父亲和战友强行将碗从他手中夺下。

一天，他正拿着空碗游荡在部队操场上时，几个战友在一边议论：“怎么办啊？高洪建疯了。”

这话随着一股风恰巧吹进高洪建的耳朵里，猛地将他吹醒。他想：自己真的疯了么？疯了，疯了，疯了太可怕了，疯了就等于死了，活着的狗比死了的狮子强。自己绝对不能疯，绝对不能死，还有未尽的事业，还未给老人尽孝，还没有延续“香火”。他立即决定找郭清秀深入地谈谈，看能否有一线希望，再作定论。

深夜，高洪建走在营房的小路上，他要去给郭清秀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他仰望天空，一弯残月悲凉地挂在天上，他默默地祈求上帝，希望赐给他打开爱情之门的钥匙。虽说是孟春，新疆仍是冰天雪地，一阵阵凛冽的寒风吹来，刺进了他的骨头，钻心钻肝地疼痛。但为了爱情，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把自己冻僵、吹化，他也心甘情愿。他慢慢地走到郭清秀的房间门边，用手轻轻地敲门，怎么也敲不开；他又用力敲，还是敲不开。

他轻轻地叫：“清秀，开门，开门。”仍没反应。

他又大声叫：“清秀，清秀，快开门，快开门，是我！”还是没反应。

高洪建的心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他用尽全身力气撞开了门，看到郭清秀已将一把药送进嘴里，他估计是安眠药，他一个箭步冲过去，一下用左手捏住她的嘴，用右手拼命从她嘴里掏药，郭清秀使劲地咬着，就是掏不出来，高洪建的右食指被咬破了，鲜血直流。但高洪建忍住剧烈的疼痛仍坚持掏。僵持了几分钟后，郭清秀的力气渐渐衰弱，嘴也慢慢地被高洪建捏开，安眠药才慢慢地一粒一粒地被掏出来。

这时，郭清秀胡乱地捶打着高洪建：“你为什么不让我死，为什么？我死了一切就搁平了，你便可以和你的心上人圆梦了。”

高洪建责怪道：“你真傻，咱们还没好好活人呢。”

这时，高洪建看到郭清秀紧闭的双眼是红肿的，枕头被泪水湿透了，眼里还不停地往外流着伤心泪。看到这伤心欲绝的美人儿，高洪建的嘴怎么也张不开，准备好的话好像也不翼而飞了。

可郭清秀却伤心地诉说起来了：“你真没良心，我们原先在大队宣传队时，你为了追求我好话说完，我父母坚决反对，我顶着父母的高压坚决要同意你。你到部队这几年，许多人给我介绍男朋友，条件比你好得多，人也比你帅气得多，可我一个都没同意，始终守望着你。可现在你就嫌我是农村的了，又另结新欢。你这没良心的，我不想再见到你了。你走吧，快去与你的心上人结婚吧......”她越说越伤心，以至泣不成声又到大声抽泣。

高洪建蹲在郭清秀的床前，用手枕着她的头，他的脑子翻江倒海，今天上午，部队首长给他正式谈话了：“你只能选择农村姑娘做妻子，放弃部队姑娘，要不就是破坏军民关系，这个责任你担当得起吗？”他又想起威严的父亲决心要成全他和郭清秀的婚姻，自己真拗不过他；他又想起郭清秀曾经对他的好，悄悄地给他钩领带、织毛衣；偷偷地给他煮好吃的；偷偷地塞给他零花钱……他又想到陈谷是首长的女儿，又是居民户口，好处理个人问题；又想起自己快崩溃的神经，他要立即做出抉择，否则，三个人都会被毁掉。

想到这里，他痛苦而心酸地对郭清秀说：“我决定了，和你结婚。”

郭清秀惊奇地、愣愣地看着他：“你该不会是说梦话吧。”

高洪建用坚定的眼神看着郭清秀：“真的。”

但郭清秀还是将信将疑地盯着他。

天亮后，高洪建来到陈谷和自己亲手布置的新房里，陈谷恰巧也在。

他进屋一言不发，一头倒在鸳鸯床上便嚎啕大哭。边哭边对陈谷说：“妹妹，哥哥对不住你！哥哥对不住你呀！我只能在你和郭清秀之间选择一个，郭清秀昨天晚上自杀未遂。我已经决定了，做郭清秀的丈夫……”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谷顿时昏倒在他身边，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惊慌失措地立即掐住她的人中穴，这是他在部队被砸破颈椎昏迷后医生用在他身上的招数。一分钟过去了，不见陈谷醒过来。他立即背着她往医务室跑，刚走出门便被首长妻子看见，便立即叫首长司机用小车送到了部队医院。急救后，陈谷终于醒过来，但就是不肯睁眼，不愿说话。

在医院，高洪建像守护一个珍稀而罕见的国宝一样守护在陈谷身边。一个多小时后，陈谷微微睁开眼睛看了看他，立即把脸转到一边去，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从她紧闭的双眼囫囵囫囵地滚出来。他掏出自己的手巾，轻轻地、小心翼翼地给她揩着眼泪。此时，他觉得自己不是在揩眼泪，是在揩鲜血，是从她心之深处迸发出的殷红殷红的爱血，鲜红鲜红的情血。一小时，两小时，三小时，两个人没说一句话。她，不想说，面对眼前这个爱恨情人，她真的什么也不想说；他，不敢说，面对这个痴情的可爱的漂亮的心上人，他觉得自己把她伤害得太惨，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来补偿她、报答她、安慰她。

4小时后，陈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走吧，我下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了！”

这时，高洪建的心如同被人强行掏出，放在滚烫的油锅里煎炸，他又失声痛哭了。痛哭过后，只有面对无情的现实。几个战友在部队为高洪建和郭清秀举行了简单的婚礼，便正式成为夫妻。但高洪建扔把与陈谷领的结婚证紧紧的怀揣着、珍藏着。为了自己的面子，为了自己今后好处理个人问题，陈谷也不找高洪建离婚。

啊！大海的宽广在于汇集大大小小的川流，生命的汪洋在于包容深深浅浅的缘分。

高洪建无颜在部队再待下去，他无法面对首长，无法面对陈谷，无法面对一向关爱他的陈妈妈。三天后，他便与新婚妻子郭清秀离开了部队。

春夏秋冬，寒来暑往，6个春秋便不知不觉地过去了。当他走出军营的那一刹那，他才真正知道军营生活让人憧憬，让人幸福。军营生活又是如此的快乐，如此的短暂。他突然对军营生活产生了一种难以抑制的留恋之情，无法割舍，无力摆脱。但这一切都化为泡影，都成为过去时。他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部队。

回到家里，他只有和郭清秀重修旧好，小夫妻俩也算得上恩爱夫妻。但牙齿和舌头这么好有时也难免要咬一口，夫妻俩也有闹别扭的时候，每当这时，高洪建总免不了想起陈谷，便悄悄将两份叠放在一起的珍藏在箱底的结婚证拿出来看看。他的心仍放不下陈谷，是自己害了她美好年华，害了她美丽青春。不知她现在可否嫁人。他写去的信全都石沉大海。

1983年春，高洪建忍不住再次回到部队，他悄悄找到了陈谷，两人见面是无言以对。

陈谷谈话是冷冰冰的：“我已经嫁人了，是部队的一位连级干部。丈夫对我很好。当时我非常恨你，后来便想通了。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缘分，各自的选择，各自的追求，各自的理想。我和你是有缘无分。希望你再也不要来打扰我的生活了。”

面对这个曾经被自己伤害得那么深的女子，高洪建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和不安，平常说话滔滔不绝的他此时也语无伦次：“只要你幸福就好。我给你写那么多信你也不回一封。我还以为你过得不好，对我恨之入骨呢？所以特地赶来看看。”

陈谷不提结婚证的事，高洪建也装着不提，他仍要将它好好珍藏。他想，他要把那张可爱而痛苦的纸带到棺材里去，连同对她的思念。他悻悻地离开了陈谷，离开了部队。

第六章  清贫的农家

回到家里，现实生活既残酷又无情地摆在高洪建面前，耕田、犁地、挖深、磨细地修理地球；顶着太阳，披着星星地没日没夜劳作，累得他精疲力竭，什么理想、追求、奋斗......他失意似的统统忘却了。紧接着，家人便把成家立业的高洪建俩分开过，夫妻俩分到手的是60斤小麦，60斤稻谷，20元钱，1.5亩责任田、地，一张石板桌子，两间破房子。其中一间破房子有两个门洞，留有门洞又没有安上门，小两口儿便用篾条编了两张栅子挡在门上。夏天，太阳直射进来，犹如住在蒸笼里；冬天，寒风从竹缝里挤进来刺骨的寒冷。每当夜深人静时，一阵狂风吹来，栅子门啪啪地便倒在地上，把小两口儿从睡梦中惊醒。尤其是郭清秀，胆子又小，好多时候都吓得惊叫。家徒四壁的形容词在他家里全方位显现。他们在没有门的屋里煮饭吃，吃完饭便上坡干活。白天没用栅子挡住门洞，好多时候，顽皮的小孩钻到屋里，把他们的锅、碗、瓢、盆当乐器敲，有时还要损坏。这些小不点的举动吓坏了夫妻俩，这还了得？损坏了没有钱去买咋办呢？于是，他们每顿吃完饭便用盆子将炊餐用具端到有门那间屋里放好。夫妻俩用分到的那120斤口粮过活了3个多月。3个多月里，从未吃过油、盐、肉，从不敢奢望晚饭。不过，高洪建也习惯不吃晚饭了，自他懂事以来，在家好像就从来没有吃过晚饭。白天在责任田里整天劳作，晚上饥肠辘辘，老是睡不着觉。

这时，新婚妻子郭清秀还要以泪洗面地唠叨：“我在娘家当姑娘时是有晚饭吃的，活儿也没有这么辛苦，房子也比这好多了，宽敞多了。真后悔嫁给了你这个一贫如洗的男人。当初怎么就死皮赖活地要嫁给你呢？真是鬼迷心窍......”

高洪建想起郭清秀曾经对他的好，想到她跟自己守的清贫，便苦口婆心地劝妻子：“我们现在日子虽然过得艰辛，但总会好起来的，人一辈子总是三穷三富不到老的，我们这是先苦后甜。只要我们二人合了心，黄土都会变成金。请你相信我，我一定想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

不劝不要紧，往往一劝，郭清秀哭得更伤心了。这时高洪建气不打一处来，气冲冲地把她臭骂一通：“你认为是我害了你吗？我认为是你害了我，如果我和陈谷结了婚，仍在部队，大鱼大肉、山珍海味可以吃腻。现在和你回来过这又苦又累的日子，你以为我真的愿意吗？”

骂完又悄悄拿出他和陈谷的结婚证看看。这时的郭清秀简直是泣不成声了，她别无他法，只有用泪水来述说人生，来发泄自己的痛苦，来宣泄内心的不满。郭清秀认为，自己现在犹如一个溺水的婴儿，抓不到一根稻草，只有听凭命运之神对自己宣判，让水溺晕了、溺死了也是一件幸事。

夫妻俩在一起生活，纠纷总是难免的。生活再艰辛日子还是要一天天地过。一天，高洪建发现，一只大黑蜘蛛正在自家后院的两檐之间结一张很大的网。高洪建呆呆地看着大网想，难道蜘蛛会飞吗？要不，从这个檐头到那个檐头，中间有3米多宽，第一根线是怎么拉过去的？后来，他发现蜘蛛走了许多弯路，从一个檐头起打结，顺墙而下，一步一步向前爬，小心翼翼，翘起尾部，不让丝沾到地面的沙石或别的物体上，走过空地，再爬上对面的檐头，高度差不多了，再把丝收紧，以后也是如此。就这么循环往返地不停劳作，一张大网终于悬挂在空中。不一会儿，就有飞虫被网住，蜘蛛便享受着美餐。他觉得蜘蛛真伟大，这么大的困难都能战胜，这么浩大的工程都能完成，自己的困难比起蜘蛛的来简直微不足道，自己一定要振作，要奋斗，要织一张巨大的人生之网，将自己和妻子乃至孩子的生计都寄托在人生之网上。

他把这个亲眼目睹的故事讲给妻子听后，并对她说：“信念是一种无坚不催的力量，当你坚信自己能成功时，你必能成功。  蜘蛛不会飞翔，但它能够把网凌结在半空中。它是勤奋、敏感、沉默而坚韧的昆虫，它的网制得精巧而规矩，八卦形地张开，仿佛得到神助。这样的成绩，使人不由得想起那些沉默寡言的人和一些深藏不露的智者。奇迹是执着者创造的。”他讲完，分析完，并把自己的理想告诉妻子，妻子听后不置可否，只是咯咯咯地笑。

春夏秋冬，寒暑易节，高洪建门前那条弯弯的山路上，刻下了他们日复一日的脚印；两间破房子上映下了他早出晚归的身影；古铜色的脸上过早地刻上了岁月的年轮。慢慢地，他开始思索：朝也忙，暮也忙，送走太阳扛月亮。难道命运就将自己牢牢地钉在这古老的十字架上了吗？不，一定要与命运抗争，一定要向蜘蛛学习，做一个宏伟规划，完成一项浩大的工程。这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决心改变祖辈们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模式。他立即为自己制定了5个5年计划：第一个5年，生两个孩子；第2个5年，在农村修一套房子；第3个5年，在农村当村支部书记；第4个5年，供孩子上大学；第5个5年，给儿子成家，自己养老。

伟大的文学家狄更斯说：“一个人永远得不到安宁，永远得不到满足，老是追求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情节、计划、忧虑和烦恼永远萦绕在脑际。不管这是多么离奇，有一点是明白无误的，那是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一个人就是在这种力量的驱使下去制定人生计划的。”

这就是高洪建内心深处的真实写照，一种无形的不可抗拒的力在猛推他制定计划，在猛推他前行。目标明确后，他立即朝这个目标奋斗。他首先要为第一个目标努力，他想，孩子出生后得有生活来源，得挣钱啊，钱不会从天上掉下来，得自己想办法去挣，他一个文化水平低下的穷农民，简直就没有什么挣钱的门路。这时，他突然想起自己在连队时，常写黑板报稿、广播稿，曾被战友们称为“土记者”，何不重操就业呢？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重新提起了笔，并留心观察身边的新闻、趣事和有历史价值的名人轶事。他这才发现，在农村这个广阔的天地里蕴藏着许多乡土气息浓郁的写作题材。他了解到原国民党军队一名中将杨熙宇的老家就在他们家的后山，便前去采访了他的儿子。好不容易才来到杨家。杨将军的儿子热情地接待了高洪建，立即拿出家中杨将军生前写给家里的一扎书信。高洪建人真地看了书信，并采访了杨将军的儿子。这次采访令高洪建非常满意，他采访到了杨将军生前鲜为人知的抗日事迹。他兴致勃勃地回到家里，立即整理书写。成文后他送到了南部县政协，很快被县政协文史资料卷刊用。

在一个春雨绵绵的闲日，高洪建突然想起童年时奶奶讲过的一架日本飞机坠毁在崟子山的故事。于是他顶着雨雾，踩着泥泞的山路，步行40多公里，找到了当地的几十位老人和当年的目击者，老人们热心地为他讲述了半个世纪前的一个个惊心动魂的故事，这使高洪建兴奋不已。此行3天，作了近万字的采访笔记。回来后写成稿子，寄给他最喜爱的《南充日报》，不到10天，便在该报周末版头条以《一架日本轰炸机的坠毁始末》为题刊登了出来，共1500字的篇幅。当他看到自己的心血变成了铅字时，高兴极了；当他第一次领到30元稿费时，欣喜若狂。他小心翼翼地将钱交给妻子。

当妻子接过那30元钱时，高兴得如同捧了一个大金元宝，脸上笑开了花，并兴奋地说：“够我们一个月的生活开销了。”

妻子的高兴劲和自豪感实实在在地鼓励了高洪建。初次成功的喜悦使他一发不可收，从此，消息、诗歌、散文、小说他都试着写，几年下来，居然在省、市级报刊、电台发表作品300多篇。圆了他重新写作的梦。“土记者”称号又在十里八乡传开了，许多父老乡亲只要有什么奇闻异事都去找他，毫无保留地把故事讲给他听，然后他再加工成文投稿发表。　　一个青年农民，白天握锄把子下地，晚上提笔杆子写稿，这本来就是被当地干部、群众刮目相看的事，可誉满十里八村的“土记者”高洪建并不满足于现状。他看到好多人都比他过得好，他还要进一步改变自己的命运。但他又反过来想，攀比是产生烦恼的根源，何必自寻烦恼呢？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打的去吧。这时，“穷则思变”这四个字突然在高洪建脑海蹦跶着。他暗暗地鼓励着自己：“要改变命运，要与命运抗争，要对妻子负责，既然娶了她，就一定要让她幸福。”这时，他便想到自己在部队时，曾经拜过库尔勒师范学院的美术教授李虎林为师，学习了画画，于是他便认真、执着地画起了画，什么花、鸟、虫、鱼、兽、山水都画，但他尤其酷爱画老虎。他认为老虎威武不屈，无坚不摧。早上也画，中午也画，晚上也画。他见缝插针，只要有一丁点儿空，就认真地画起来。

可父亲只要一看到高洪建画画，就要骂他。高尚顶往往气愤地对妻子王德容说：“有这么个胡乱折腾的儿子，你就永远别指望他给你挣得一份体面。不行，要采取强硬的措施来规范儿子的行为。”

王德容也无奈地长叹短嘘。

以后，高尚顶只要一看见高洪建画画便破口大骂：“你狗日的一天张画天，李画地的干啥？这能当饭吃吗？画饼能充饥吗？不要干这些莫屁眼儿的事，这是败家之举。当农民就得像个当农民的样子，好好干活是你的本分。变了黄鳝就不要怕泥巴糊眼睛！”

往往，亲朋好友也迎合父亲的话：“你爸爸的话是对的，你那画很蹩脚，真的不能当饭吃。常言道，穿衣吃饭论家业，这是富家子弟玩的把戏。”

这时，高洪建便要反复反省自己，反复思考，甚至是痛苦的思考：生活就像一次艰难的航行。我不知道潮涨潮落会是什么时候，但我知道无论洪水掀翻我的苦舟，还是苦舟搁浅，都不能阻止我继续前进的步伐。要想生活得有价值，就要嚼碎痛苦，合着泪水咽到肚里去，就得拼命奋斗，努力赢得美好生活。这画我不但要画，而且画定了，哪怕人们说我是鬼画桃符我也要坚持画到底。

夏天的夜晚既闷热，蚊虫又不停地叮咬，不管怎么着，高洪建也要在煤油灯下坚持画画。蚊子叮咬得实在难受了，他最后想出一个傻招，将自己的高筒雨靴找出来穿上。这下蚊子是叮咬不进去了，但又热得发慌。不管它了，继续画画吧。一直持续到深夜才睡觉。冬天，寒气逼人，双腿冻僵了，手冻麻木了，仍要坚持画画，好多时候都是凌晨才睡觉，腿冻得上床都困难。往往他躺在床上，两眼直愣愣地望着房顶，觉得心灵深处的某一块肉在隐隐作痛。禁不住长叹几声：“哎，这人真难活啊！上帝怎么如此安排我的命运啊！怎么如此折磨我啊！”

一天，高洪建到东坝区场去赶集，看见一位中年男子用气球沾着涂料在胶合板上揉出各种图案出售，他立即停住脚步，津津有味地盯着。他盯得特钻心、特仔细，生怕哪个人挡住了他的视线，拼命找到观看的最佳位置。看着看着，他来灵感了，他想，要是把这些漂亮的花弄在家具上该多好啊，人们一定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于是，他匆匆跑回家，立即找朋友借到钱，又匆匆跑到场上去，买回一点化学漆。买回漆后，他觉得是买回了金子，买回了饭碗。于是，他立即在自家的家具上学着漆。他脑子灵活，很快就学会了。学会后，便在漆过的家具上画花，画好后，他便叫妻子来当观众，来当评委。

郭清秀不停地称赞：“画得好。好看，真好看。”

听到妻子的夸奖，高洪建心里甜滋滋的，也笑嘻嘻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万事俱备后，高洪建便到处去招揽生意，真就有人请他漆家具了，并且还漆得很好。后来居然还收了10多个徒弟。美名到处飘扬，好多人都慕名跑几十里地来找他漆家具，但一般高洪建都不在家，郭清秀便把所有要漆家具的客户一一登记下来，家庭住址，漆家具的时间。等高洪建回到家里便交给他看，高洪建便合理地为每家安排漆家具的时间。

第七章  儿子可怕的疳积病

1984年1月，高洪建与郭清秀的第一个儿子问世，高洪建给他取名高利国。有了这个可爱的爱情结晶，给这对苦鸳鸯增加了一个感情砝码，使他们的心贴得更紧了。妻子和孩子让高洪建感到无比的快乐，他想：如果没饭吃可以饿死，没衣穿可以冻死，没有家庭的温暖和快乐便要憋屈死，幸好自己什么都有。尽管他一天忙得不亦乐乎，但心里却甜滋滋的。

高利国是个不幸运的孩子，在他刚刚5个月时，母亲郭清秀便怀上了第二个孩子，奶水顿时断掉。高洪建在外面干活，郭清秀在家妊娠反映强烈，也不想煮饭吃，也不想管孩子，每天就给孩子吃饼干。孩子究竟吃没吃到肚子里去，她也懒怠去管。久而久之，孩子严重营养不良，面黄肌瘦，脑袋大身子小。头发金黄，一根根竖立。夫妻俩认为孩子得了大病，便把孩子弄到东坝区医院去医治。

一个姓杨的医生长期给孩子治病，他对高洪建夫妇说：“你们孩子是脾胃虚弱，不能沾油肉，只能吃稀饭。”

高洪建夫妇认为医生的话就是真理，于是便照章办理。一直在杨医生那里看了几个月，孩子不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瘦弱，简直瘦得皮包骨头了。

一天，高洪建又抱着孩子到东坝区医院看病，医院一个好心的职工悄悄告诉他：“杨医生昨天和几个医生在一起议论，说你的孩子没有看头了，你还是到其他医院去看吧，免得把孩子给耽误了。”

听到这话，高洪建心如刀绞，他想自己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孩子治好。他决心把孩子带到南充川北医学院附属医院去治疗。这时，他突然想起在供销社工作的姑姑高清秀来，她见过世面，看有没有什么办法，看她南充川北医学院附属医院有没有熟人。他把孩子抱到姑姑面前说明原由，姑姑立即说她该院有个熟悉的陈医生。姑姑立即给陈医生写了一封简短的信交给高洪建，高洪建立即回家准备了一下，和妻子一起抱着孩子辗转乘车来到了南充川北医学院附属医院。到了该院，高洪建首先在门诊挂了儿科专家号，再把孩子带去看病。

医生看完病也没给孩子开药，并冷冰冰地说：“把孩子抱回去吧。”

高洪建的心咯噔了一下，他想，完了，这是医生给病人“判死刑”的特征。他立即要求：“医生，让孩子住院详细检查一下好吗？”

医生说：“没有什么检查的。”

这时，高洪建急了，立即叫妻子把孩子抱着，自己去找陈医生，找到后首先把姑姑的信交给陈医生看，陈医生看完高清秀的信愿意帮忙。

陈医生立即找到儿科，恳求医生：“这是我的熟人，请您帮个忙，让他住院详细检查一下好吗？”

经陈医生好说歹说，儿科医生终于同意了。住院后，住院部医生对高利国一项一项地检查，检查结果什么病都没有，专家们会诊后得出一个结论——人为性营养不良。这时，高洪建突然猛醒，自己小时候由于生活困难，得了疳积病，就是爸爸的一个月钱、粮救活了自己，儿子也和自己当年一样，也是得的疳积病，不过自己是逼迫的，儿子是人为所致。专家们给高利国开了一个食方：每天一顿鲫鱼汤，一顿肉丸子，两天一顿骨头汤，三天一顿鸡汤，蔬菜、水果、米、面饭照常吃。医生给孩子开了点补锌的药，其他什么药都没开。高洪建夫妇拿着这张食谱，像是拿着一张救生符，将信将疑地离开了医院。回到家里，高洪建一边干活，一边精心地照顾孩子，他每天照着食谱上的要求认真给孩子弄吃的，夫妻俩轮流着一口口地喂给孩子吃。通过高洪建夫妇的精心照料，一个月后，高利国明显好转了，头发渐渐变黑，不竖立了，脸不黄了，有红晕了，不但没减轻，还增长了1斤。这时，夫妇俩彻底相信专家们的话了。就照这样给孩子吃下去，孩子逐渐恢复了健康。后来，便慢慢长成了个健康的孩子。

第八章  酸甜的家庭生活

1985年5月，高洪建和郭清秀的第二个儿子问世了，高洪建给他取名高利民，这时，兄弟俩共同享用着母亲甘甜的乳汁。这可苦了高洪建，他不但要挣钱养家糊口，还要照料母子3人，每天都要从很远的地方跑回家给他们煮饭。好多时候，主人家把晚饭端在桌子上，高洪建都不敢吃，他怕吃了饭太晚了，就回不了家，就不能给母子3人煮饭。好多时候收了晚工，饿着肚子一气跑回20多里地的家里照顾妻儿。实在远了每天不能回家，妻儿们便要饿肚子。如遇到这种情况，他把活儿安排给徒弟，第二天天刚麻麻亮就回到家中，给妻儿们煮饭。照顾妻儿们吃完饭后，他又得下地干活。遇到该栽种的季节，他便挤出时间，给别人家具上好灰，刮好漆后再匆匆忙忙赶回家栽种完毕，再去给别人漆家具。他常常不是在走，简直就是在跑。好多时候冬天都跑得满头大汗，夏天浑身都湿透。尤其是收割季节，他不但要给别人漆家具，还要回家收割粮食，好多时候都是通宵达旦地干。他记得有一次在高山上挖红苕，他一个人在一天之内挖了3000多斤红苕，一天挖完、理完、背完。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背了20多背篓，天黑了都没有背完，便提着马灯背，背到深夜才背完。这时他感到浑身每个骨头都在疼痛，但回到家里还不能休息，还要做家务，还要给妻儿们煮饭吃，自己也要吃饭。迷迷糊糊躺了一会儿，便一骨碌爬起来跑去给别人漆家具。那是什么年月啊！过的什么日子啊！他是把自己分成了八瓣在劳作，简直成了地地道道的奴隶、苦行僧。多少年后一想起都后怕。

那时，他们家最怕遇到下雨天，一下雨屋里到处都在漏水，就找不到一处干地方。这时，郭清秀便把两个孩子抱到门方下面躲起来，等雨下过。心里便塞满了无限的焦虑和不安。如果这时高洪建在家，他便要把家里所有的用具都用来接水，锅、碗、瓢、盆、漆家具剩下的空盒子，他顺着水流的地方一排排放着。接满用具便拿出去倒掉，再放好继续接。

每当郭清秀看到这一幕时禁不住啼笑皆非，但又心酸不已。禁不住自嘲地说：“看，多像在唱大戏呀，乒乒乓乓、叮叮当当的像是在奏乐，雨雾又像幕布，咱们就像演员。”

高洪建也解嘲地说：“那咱们好好配合，唱好每一台戏。”

屋漏是因为修房子时没有钱买木格子，便用竹子代替，瓦也放得稀少，所以一下雨便漏。患难可以见真情，这时，他们夫妻俩的关系更加好了。夫妻俩的所作所为，正如莎士比亚所说的那样：“患难可以试验一个人的品格；非常的境遇方才可以显出非常的气节；风平浪静的海面，所有船只都可以并驱竞胜；命运的铁拳击中要害的时候，只有大勇大智的人才能够处之泰然。”

高洪建刚挣了一点钱时，便自己买木料做门、做床，他一个人跑到离家10多里的东坝区场去买木料，买了再一个人扛回来。顶着日头出去，披着星星回来，累得他浑身骨头都散了架，木料总算搬回了家。他将后面的门洞用土砖头垒好，把做好的门安在前面。有了两个孩子，再加上他们夫妻俩，一个小床睡不下四个人了，他又买来木料自己学着做了一张大车棍床，当时正流行这种床。在做木工活时，他自己没有工具，是悄悄在父亲的木工箱里拿的工具。幸好父亲和他不住在一个院子，他才有这样的机会。门和车棍床最终还是让父亲看见了。他跑到高洪建家边看、便说、边骂：“狗日的还真做得像，难不倒他狗日的了。狗日的也忘本了，也不知道节约了，有了两个臭钱就要显摆，就要享受。”他骂时，高洪建夫妻俩都不吱声。他们想，他骂完总会走的。在命运的颠沛中，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秉性，也容易看出一个人的承受能力，忍受能力。他们夫妻俩是很有修养的，很有忍受能力的，一般都不跟父母对着干。毕竟是自己的父母。

第九章  精心教育孩子

随着两个孩子慢慢长大，怎样教育孩子被高洪建提上了议事日程。孩子4岁多的时候，他便把他们送到了平桥乡小学去读书了。从他们家到乡小学有6里地，两个孩子还没有扫帚高，便背着小书包上学，每天早出晚归。每当下雨天，两个孩子回来时，小筒靴里便塞满了稀泥。可见路之泥泞，可见孩子之艰辛。如果高洪建有空或下雨天，他便要去接孩子们，背着小儿子，牵着大儿子。

一次，他将小儿子背在背上问道：“利民，爸爸现在背你，你长大了要背爸爸吗？”

小儿子爽朗地答道：“爸爸，等你长我这么大了我也背你。”

高洪建大笑道：“傻儿子，爸爸永远不会长你这么大了。”

这就是天真的孩童，稚嫩的心灵，真有趣。

在大儿子高利国的记忆中，他永远是父亲关注的焦点，自打他记事时起，就是父亲在关心他的一切。他清楚地记得自己从小到大得病时，父亲总是要把自己弄到医院里去医治。自己得疳积病时，是父亲常年背着他到医院治病。他记得，父亲常用一个小夹背背着自己，自己打一把伞乖乖地站在夹背里，任凭父亲把自己往医院里背；自己屁股生疮时，父亲用同样的方法把自己往医院里背；自己发高烧、肚子痛时父亲仍是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往医院里背。

高利国曾记得自己8岁时，在学校后面的小坡上，发生了一件可怕的事：当时许多小朋友都在兴高采烈地从坡下往坡上爬，高利国看得来兴致了，也不由自主地往上爬，由于坡太陡，刚刚爬上去没稳住，一个跟斗栽了下来，右肩被顶在了一棵大树上，当时便疼痛难忍，但怎么也不敢给父母说，因为在他的心目中，母亲虽是慈善的，但父亲却是严厉的。他便忍疼熬过了10多天，有天晚上因父母有事，他被安排在奶奶家睡觉，在睡觉时，奶奶为他脱衣服，疼痛难忍的高利国终于把肩膀痛的事告诉了奶奶，他仍不敢说是自己爬坡被摔坏的。

高利国违心地说着谎哄奶奶：“奶奶，我的肩膀在乒乓桌上顶了，好痛好痛哦！”

奶奶立即问：“告诉你爸爸、妈妈了吗？”

高利国说：“我怕挨打，没敢说。”

奶奶责怪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告诉爸爸妈妈呢？”

第二天，王德容把孙子受伤的事告诉了高洪建夫妻俩。

高洪建立即背着儿子到医院去检查。边走边数落着：“你个小东西，怎么这么不让人省心呐！下次哪里整了一定要告诉大人，问题严重了就要留下后遗症。”

高利国立即哦哦地应着。

到东坝区医院去做了检查后，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但高利国还是感到疼痛，高洪建又将他背到县医院去检查，经县医院照片发现，高利国右肩胛骨脱臼，这时，脱出的骨头已经和外面的肌肉组织长在一块了，要想让肩胛骨重新归位，只有再次把受伤部位人为断开，再投进去。医生又考虑到孩子那么小承受不了剧烈的疼痛，决定做保守治疗。医生只得用绷带把高利国受伤的肩胛紧紧地往下拉着、缠着，让肩胛骨慢慢复位。医治了许久，终于不痛了，但肩胛骨一直没有复位，肩胛部位始终有一个固结包冒着，这个包到他长大成5人了还是冒着的，但幸好不影响正常的生活和工作。

高利国从小学习成绩就好，一直都比弟弟高利民要好些。好多时候都是三好学生，前三名。每当他得了前三名，都要喜气洋洋地回家报喜，父亲总要用物质鼓励他一下，比方给他买个乒乓球、篮球、作文书什么的。一次，他考试得了前三名，学校发了一张奖状、一支钢笔。他生平第一次得到钢笔，高兴坏了。有史以来的骄傲、自豪感充盈着他的心灵。他把钢笔别在奖状上，再将奖状用细纯子拴着挂在脖子上，兴高采烈、神采奕奕地往家走，可还没拢家时，钢笔就不知掉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个钢笔筒在奖状上一摆一摆的。乐极生悲，这时的高利国沮丧极了，他立即转去到处找钢笔，草丛中、路边上到处找遍了，就是没找到，他只好悻悻地往家走。刚走到垭口便碰上了父母，他还是高兴而失意地将自己得奖状和掉钢笔的事告诉了父母。父母也为之高兴，没有责怪他，并立即把他带到家里的小卖部去，任他拿什么东西吃都行。他全捡好的、自己平常没吃到过的吃，吃得特开心，特自在，特踏实。得了奖是如此地高兴，但没有得奖又非常担心，担心父亲批评自己没努力。在两个孩子的心目中，父亲是厉害的，也是全能的，父亲画画、教孩子、管孩子、做家具、漆家具、做家务、种庄稼无所不能。他的说教式教育比打骂式教育还让人害怕。

高洪建在父亲那里得到了教训，自己被严厉的父亲打怕了，骂怕了，他暗暗发誓，绝不打骂孩子，但一定要好好教育孩子。对孩子最大的爱就是看好他们，管好他们，别让他们惹事。他决定每周抽出半天时间，对两个孩子进行思想教育，指出他的缺点严格批评教育，好多时候，两个孩子都被威严的高洪建说得直哭。他常常鼓励孩子要有信心，有决心，做任何事都不要三心二意。于是，他常给儿子们讲怎样做人的故事，怎样励志的故事，怎样学习的故事，以此来启迪孩子们的心智。下面是他常给孩子们讲的几个经典故事：

一、《断箭》：春秋战国时期，一位父亲和他的儿子出征打仗。父亲已做了将军，儿子还只是马前卒。一阵号角吹响，战鼓雷鸣，父亲庄严地托起一个箭囊，其中插着一支箭。父亲郑重地对儿子说：“这是家袭宝箭，佩带身边，力量无穷，但千万不可抽出来。”那是一个极其精美的箭囊，厚牛皮打制，镶着幽幽泛光的铜边儿，再看露出的箭尾，一眼便能认定是用上等的孔雀羽毛制作。儿子喜上眉梢，贪婪地推想箭杆、箭头的模样，耳旁仿佛有嗖嗖地箭声掠过，敌方的主帅应声折马而毙。

果然，佩带宝箭的儿子英勇非凡，所向披靡。当鸣金收兵的号角吹响时，儿子再也禁不住得胜的豪气，完全背弃了父亲的叮嘱，强烈的欲望驱使着他呼地一下拔出宝箭，试图看个究竟。骤然间他惊呆了：一只断箭，箭囊里装着一只折断的箭。  
    他想：我一直挎着一只断箭打仗呢！儿子吓出一身冷汗，仿佛顷刻间失去支柱的房子，意志轰然坍塌了。 结果不言自明，儿子惨死于乱军之中。  
    拂开蒙蒙的硝烟，父亲拣起那支断箭，沉重地啐一口道：“不相信自己的意志，永远也做不成将军。” 
    讲完这个故事，高洪建慎重地告诉儿子们：“这个儿子把胜败寄托在一支宝箭上，多么的愚蠢啊！而当一个人把生命的核心与把柄交给别人，又是多么的危险啊！自己才是一支箭，若要它坚韧，若要它锋利，若要它百步穿杨、百发百中，磨砺它、拯救它的都只能是自己。”

二、《礼物》：有个老木匠准备退休了，他告诉老板：“我老了，决定离开建筑行业，回家与妻子、儿女享受天伦之乐。”老板舍不得他的好工人走，便问他：“你是否能帮我再建一座房子？”老木匠说：“可以。”但大家后来都看得出来了，他的心已不在工作上，他用的是软料，出的是粗活。房子建好时，老板把大门的钥匙递给他说：“这是你的房子，我送给你的礼物。”

他震惊得目瞪口呆，羞愧得无地自容。如果他早知道是在给自己建房子，他怎么会这样呢？现在他得住在一幢自己亲手建造的粗制滥造的房子里。

讲完这个故事，高洪建又告诉儿子们：“好多人又何尝不是这样呢？我们漫不经心地‘建造’自己的生活，不是积极行动，而是消极应付，凡事不肯精益求精，在关键时刻不能尽最大努力。等我们惊觉自己的处境，早已深困在自己建造的‘房子’里了。把你当成那个木匠吧，想想你的房子，每天你敲进去一颗钉，加上去一块板，或者竖起一面墙，用你的智慧好好建造吧！你的生活是你一生唯一的创造，不能抹平重建，即使只有一天可活，那一天也要活得优美、高贵，墙上的铭牌上写着：‘生活是自己创造的’。”

三、《鱼竿和鱼》从前，有两个饥饿的人得到了一位长者的恩赐：一根鱼竿和一篓鲜活硕大的鱼。其中，一个人要了一篓鱼，另一个人要了一根鱼竿，于是他们分道扬镳了。得到鱼的人原地就用干柴搭起篝火煮起了鱼，他狼吞虎咽，还没品出鲜鱼的肉香，转瞬间，连鱼带汤就被他吃了个精光，不久，他便饿死在空空的鱼篓旁。另一个人则提着鱼竿继续忍饥挨饿，一步步艰难地向海边走去，可当他已经看到不远处那片蔚蓝色的海洋时，他浑身最后一点力气也使完了，他也只能眼巴巴地带着无尽的遗憾撒手人间。

　　又有两个饥饿的人，他们同样得到了长者恩赐的一根鱼竿和一篓鱼。只是他们并没有各奔东西，而是商定共同去找寻大海，他俩每次只煮一条鱼，他们经过遥远的跋涉，来到了海边，从此，两人开始了捕鱼为生的日子，几年后，他们盖起了房子，有了各自的家庭、子女，有了自己建造的渔船，过上了幸福安康的生活。

讲完这个故事，高洪建又告诉儿子们：“一个人只顾眼前利益，得到的终将是短暂的欢愉；一个人目标高远，但也要面对现实生活。只有团结一心，把理想和现实有机地结合起来，才有可能成为一个成功之人。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道理，却足以给人意味深长的生命启示。”

这些故事，给了孩子们很大的启迪，让孩子们知道了怎样做人，怎样做事，怎样奋斗，怎样学习。

但另一方面，高洪建对孩子们的要求也非常严苛，只准孩子们规规矩矩，不准他们乱说乱动。如果哪个孩子不听话便要被他批评得直哭。除每周的例行训话外，吃饭时如果高洪建在家两个孩子也要受到教训。于是他们便把饭端到其他地方去吃，尽量避免和爸爸接触。身上没有零花钱了，需要买学习用具了，他们也不敢向爸爸要钱，只好向慈爱的妈妈要。由此，两个孩子最怕高洪建，如果高洪建没有在家，孩子们会到处尽情地玩，捉迷藏、玩过家家、打地牯牛、打水仗、打雪仗等等都是孩子们喜欢的游戏。只要一看到高洪建的影子，一听到高洪建的声音，孩子们便立即跑回家，在阶沿上或门槛上座得规规矩矩的，或打开作业认真地做起来。在孩子们的心目中，父亲就是猫，自己则是老鼠，老鼠见了猫岂不害怕么？

高洪建夫妇有时外出，便会把一串门钥匙交给孩子们保管，并再三叮嘱他们：“好好保管哟，千万不能掉，掉了全家人都进不了屋。”

兄弟俩每次都不敢大意，都小心翼翼地保管着钥匙。一次，父母又把钥匙交给两个小家伙保管了，谁知父母走后就是他们释放能量的时候，也是最开心的时候，他们呼呼啦啦地和许多小朋友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最后不知把钥匙掉到哪里去了，自己还不知道。正在他们玩得开心的时候，父母回来了。

高洪建向两个孩子大声说：“快把钥匙交给我们吧。”

这时哥俩都在自己的小腰包里使劲地掏，就是掏不出钥匙。他们傻眼了，吓得到处找，父母也到处找，怎么也找不到钥匙，一家人都进不了屋，只好把所有的锁都撬掉从新买。家里那时又穷，几把锁能让他们过活好两天，父母能不气吗？

这时，高洪建第一次打了哥俩，边打边说：“看你们下次还小心不，看你们下次还小心不！全是几把新锁，费了多可惜呀！”

这次的挨打，在哥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每当考试时，兄弟俩都特别用心，生怕考差了过不了父亲这一关。由于平常都很努力，每次考试都考得比较理想，一般都是中上成绩。在哥哥高利国读初中二年级、弟弟高利民读初中一年级时，期末考试结束了，兄弟俩认真地等待领通知书，当他们把通知书拿到手时，便怕了起来，他们语文都考了78分，没有上学期的高，他们认为考差了，紧接着迎来的便是父亲严厉的批评，这可怎么办呢？兄弟俩商量着怎么把通知书上的成绩改高一点。

哥哥说：“咱们改成88分吧。”

弟弟点头同意：“行，就88分吧。”

于是他们便把78分改成了88分。改后反复看，怎么看都不像是老师的笔迹。完了，这可要露馅儿了，怎么办呢？他们又商量着在改的第一个8上面涂点墨水，再用塑料擦子擦得模模糊糊的，三弄两弄就弄成了。

他们忐忑不安地回到家里，小心翼翼地将通知书交给父亲看，这种“小儿科”把戏怎么瞒得过老练的高洪建呢？他一眼就看出了是两个儿子改了的，于是用棍棒狠狠地教训了两个小家伙一通。

高洪建边打边教训他们：“你们两个小东西真是人小鬼大，这还了得？从小就不老实。不好好学习，今后怎么做人，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再不好好读书，老子便要叫你们回家捡狗粪，修理地球。”

这是他们挨第二次打，又吓又痛，从此，更加认真地学习，再也不敢投机取巧了，再也不敢干类似的事了。

在高利国和高利民的记忆中，好像只挨过这两次打。但他们却经常看到自己认识的孩子和同学们经常挨打，他们比起他们来就觉得幸运多了，幸福多了。但高洪建这个威严的父亲往往都是用严厉的方式批评教育两个孩子，这也在孩子幼小的心灵里刻下的深深的痕迹，也给孩子的个性造成了无法弥补的创伤。后来孩子长大了，高洪建才发现孩子性格内向、胆小怕事、不善言辞，但已于事无补了。他对自己当时的作法深深地忏悔。

他对老婆说：“我这样教育孩子比父亲打自己还伤害孩子。打只是皮肉受伤，可以治愈，但我给孩子造成的是精神创伤，无法修复。我现在真的后悔极了。”

郭清秀微笑着说：“我也知道你那样教育孩子欠妥，但我也想不出什么好方法，你那时那么凶，我也不好给你建什么议。”

高洪建的二儿子高利民说：“父亲是威严的，往往不敢与他沟通，如要沟通都鼓足了十二分勇气才能勉强沟通一次，沟通也是非常地不畅顺。他很固执，也不会采纳我的什么意见。为此，我感到很郁闷。由于父亲所处的年代不同，教育孩子的方式用的是中国几千年的传统模式。他认为父亲就应该像个父亲的摸样，要让孩子敬畏，孩子也要有孩子的规矩，要惧怕父亲才像孩子。他把辈分等级分得太清了，致使我和他产生了一种隔膜，对他产生了一种畏惧感。但庆幸的是，我没有养成娇生惯养的习惯，非常能吃苦耐劳，一是父亲的身体力行感染、熏陶了我，二是他的严格教育使我习以为常了。”

第十章  与命运抗争

20世纪80年代中期，高洪建仍在给别人漆家具，由于手艺越来越精，钱挣得越来越多，日子也过得比较滋润了。妻子为这个家默默地奉献着，相夫教子，井井有条。这让高洪建踏实了许多，他对妻子也越来越好了。他想用自己亲手挣的钱建造一套砖石房，改变居住环境。高洪建是个说干就干的人，决定要修建房屋便立即行动起来了。他立即精心地计划、安排工人先干什么，后干什么。首先，他到处去请来石工打石头。大石头得在家后面的高山上打，高洪建幽默地给家后这座大山取名“王屋山”。他说自己虽不能像愚公那样把它搬走，但在高山上打很多石头下来，高山就会矮点，走路也会方便些。

在用工人期间，郭清秀每天把两个孩子收拾好后便买菜、煮饭。她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给工人煮好早饭，工人们吃了饭便去上工。工人们走后她又忙忙地给工人们煮腰台饭，煮好后便挑到高山上让工人们吃。工人们吃完饭后她又忙忙地将空桶、空碗挑回来洗干净，接着又煮午饭，午饭煮好后又挑到山上去让工人们吃，工人们吃完后她又将空桶、空碗挑回来，又忙着准备晚上要吃的饭菜。她简直就像一个不停运转的机器，从早到晚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尽管这么辛苦，但他面对工人和家人时总是笑眯眯的。这时，她看到日子越过越红火，心里比吃了蜜还甜。所以，她的嘴边老挂着微笑。这也是性格使然。

好在两个孩子很乖，很听话，兄弟俩自个儿玩自个儿的，也不去烦妈妈。到中午了，两个孩子便端一小盅子米到自己幺婆婆家去搭锅。幺婆婆是个非常喜欢孩子的人。她们家有两个女儿，高利国兄弟俩去了便可以和她们一起玩，打扑克、玩过家家，玩得非常开心。

这时，高洪建仍在继续给别人漆家具。这期间，他让徒弟们先干简单的刮灰、打底漆的粗活，自己便抽空回家翻石头、清理石渣。干完家里的石工活，他还要下地干农活，干完后再到客户家干精细、复杂的画花、漆面漆的技术活。一个多月过去了，需要的石头全打出来了，但他们家是住在沟底下的，家后面是重重叠叠的延绵起伏的高山，这石头放在“王屋山”上得弄回家才能使用啊。如果请人从山上把石头抬下山，太费人力、财力了。这时，高洪建的脑子又开始运转了，他突然想到，他在王家区地界漆家具时看到当地人用钢丝绳和滑轮从山上放石头到山下，何不把那套滑轮借来用用？能否借来还是个未知数，不管怎么着也得去试试。于是他跑到了该地去，向拥有滑轮的大队借，人们知道他漆工手艺好，真就借给他了。高洪建那个高兴劲就甭提了。他把滑轮和600米长的钢丝绳弄回来后，一端安在山上，一端固定在下面家附近的菜地里，再叫工人把打好的石头拴上绳索，从滑轮上滑到山下，再请人从菜地里抬到家里，这样就省事多了。

就这样，前后共用了两个多月工人，石头终于全部搬运回家了，可夫妻俩都精疲力竭了，都瘦了一大圈。令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一贯严厉的父亲却不让他们修房子了。

父亲严肃地教训高洪建：“你狗日的，我原以为你只修一两间房子，谁知你要修一套房子。把地基给占完了，你还有三个弟弟怎么办？要修也只能在你现有的地基上修，把旧房子拆了，也只能修两间。”

这时的高洪建简直要疯了，他气愤地对父亲说：“我已经计划好修一套房子，石头都打好了，你也看见了。要么修一套，要么我一间都不修。”

父亲也更火了：“老子说不准你修一套就不准修一套，难道儿子还能大过老子吗？”

高洪建万般无奈，修房之事只得暂时搁浅。

第二年，高洪建得到平桥乡要修建新街的消息，立即找到乡上领导，要求在街上购买土地修房子。领导同意后，高洪建立即写了申请，办齐了相关手续。夫妻二人又辛辛苦苦地在街上修起房子来。

在修房子的过程中，高洪建的父亲亲手将自己积蓄了若干年的500元私房钱交到高洪建手中，并对他说：“儿子，你修房子爸爸帮不上你什么，这是爸爸积蓄了10多年的一点私房钱，你妈妈都不知道，现在爸爸全部把它交给你，这是爸爸的一点小小的心意，作为一点补贴吧。”

高洪建接过钱觉得沉甸甸的，觉得这不是钱，是爸爸的一颗心，一颗爱心，一颗慈父心。爸爸平常的威严好像也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一下子变的温柔可爱起来。爸爸原先不让他在老家修一大套房子，他一直对爸爸有成见，现在这成见也在脑海中逝去了。

折腾了几个月，近400平方米的砖木混会楼终于竣工。从此，彻底改变了全家的居住条件。

这时的高洪建更加认为，画画才是他一生漫长而不容忽视的出路。铺满光环的路也许是狭窄的，一个勇敢、坚强的人只能前进，不能后退，自己应该继续在这条狭路上迈步前进，没有退路。他每每看到自己画的老虎生龙活虎、栩栩如生，心里特高兴、特惬意。他之所以要画老虎，他喜欢老虎威猛、刚直的特性，他决心向老虎那样，笑傲人生，刚正不阿地生活。父亲越是反对，他越要拼命地画。他坚信自己身上具有良好的艺术潜质，要努力把它们发挥到极致，早日成功，以此来寻求父亲和亲朋好友们的理解。

有一天早晨，高洪建早早地起了床，画了一会儿画便去干活，他走到阶沿猛一抬头，看见天边挂着一片红霞，他突然陶醉在一种遐想之中：红霞，多么漂亮，如果把这景搬到画上该多好啊！他立即回到屋里，拿出自己未完的画，竭力捕捉这稍纵即逝的感觉，他又觉得把这景画上去显得别扭，如果能画成背景，表现得当，让老虎在霞光中一闪即现，不是很好么。怎么想也觉得自己表现不好，想来想去，终于有一种新的渴望在他心头萌生：得找一些艺术家请教，把自己的习作给他们品评。他认为，自己画功较差，始终没有多少进步。一个人仅仅具有良好愿望，不跟有成就的艺术家接触，等于坐井观天，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时，他对画好画的老师产生了从未有过的羡慕、敬佩之情，决心找到，向他们学习。他到处打听，四处寻访，终于听到平桥乡电影队的王明洋介绍，南部县李正元是个很好的画家。经过他认真地寻找，终于在南部县城找到李正元老师。

李正元是当时四川很出名的美术家，山水、人物画都画得很好。国家曾出钱为他出版过7部专著。

一走拢，高洪建便说：“李老师，我是专程来拜访你的，希望你能对我的画进行指教。我恭恭敬敬地拜你为师。”

李正元老师谦虚地说：“咱们互相学习，需要我帮忙时我一定帮忙。”

李正元老师将高洪建带到自己的画室，让他先看看。一走进该画室，高洪建便看到了琳琅满目的画卷，一幅幅山水画活灵活现，一张张人物画栩栩如生，一张张动物画生龙活虎......简直看得高洪建眼花缭乱。他认为，李老师的画与自己的画截然不同，画面简练、鲜明，形象的轮廓极其肯定，线条流畅轻松。这时，他对面前这位本土质朴的画家肃然起敬，便决心向他学习。

回家后，高洪建便拼命地画画。他每隔10多天就要步行40多华里，去县城拜访李正元老师一次，每次都要带着自己的大卷画图叫李老师指点、斧正。

李老师认真地给他指点着：“你这是初涉画画，你的画结构组合还不到位，你画的瀑布线条很乱，这是你的弱项，补景不但要补写实的景，还要补虚化的景。虚实相间，构图才完美。如画老虎之类的动物，你要多观察，多写生。观察它们的行走、卧姿，这样画出的老虎才活。”

高洪建一生都虚心接受别人的意见，这是他画艺、才干能够长进的根基。他简直把李老师的话当成了圣旨，到处去观察动物，尤其是认真观察老虎，他每次到动物园去观察老虎，一去就是一天，简直流连忘返。他仔细观察老虎的行走、坐卧、打闹、嬉戏。一天，他站在公园一角，被眼前的情景迷住了，他看见一只母老虎和自己的两个孩子在嬉戏、打闹，两只小老虎干柴一样的前腿在灵活地舞动。小老虎玩得出格了，母老虎就要呲牙咧嘴地干涉小老虎，小老虎就要规范自己的行为。另外三只大老虎在旁边悠闲地看热闹。那么凶猛的动物，它们也爱自己的孩子，也要教育自己的孩子走正道。他们也能和平相处，也能相安无事的找乐子，有时人都不能做到这一点。他发出感慨：啊！动物界真是一本读不完的书、一幅绘不完的画、一个解不开的谜啊！往往他在动物园里观察老虎忘记了吃饭，忘记了出动物园，忘记了回家。好多时候都是守园职工提醒或催促他，他才悻悻地离开动物园。

回到家里，他根据观察的景象，立即画了一幅五虎图。他把这些老虎们画出来，让它们跃然纸上，并赋予它一种新的思想，新的生命，有一种为生存和理想而抗争的倔强感。

没有老虎观察了，怎么办呢？他突然想起，猫和老虎同宗，都是猫科动物，形态和动作酷似，就观察猫吧。家里没有猫，他便到邻居家去观察。时间长了，他怕烦邻居，自己便去买了一只猫回来喂养，这下就可以天天观察了。这时，他对老虎产生了一种特有的兴趣，他认为，老虎有时威武凶猛，有时刚直不阿，有时憨厚可爱，决心专攻老虎画。从此，他便认真地画起虎来。每画好一卷画便兴冲冲地拿去给李老师看，李老师每次都看到了高洪建的进步。

李老师高兴地说：“洪建，你的画进步很快，继续好好画下去，一定会有大的收获。”

每当这时，高洪建都要微笑着使劲地点点头。

一来二往，两个人成了亦师亦友的铁哥们。高洪建是个非常重感情的人，只要自己地里产出什么较好的农产品，他都要弄来孝敬这位李老师，如花生、蔬菜、水果等。李老师不但对高洪建的画图精心指点，同时还教高洪建怎样做人。

李老师说：“所有的人都不是一开始就很会做人的，大家都是慢慢成长起来的，在成长过程中经历了酸、甜、苦、麻、辣，得到了一些体会，慢慢懂得了和别人相处之道，明白了自己为人处事应该有的态度。有的人成长一直在亲人们的庇护下，自然就懂得慢了。等你融入了社会，自然会从别人的眼光里发现自己为人处事的缺点，自然也就会慢慢改变，变得会做人。如果连别人的眼色都看不懂，或看到了不会改，那就不必谈会做人这事了。”

听到这里，高洪建睁大眼睛诚恳地说：“这样说来，做人的奥妙还不少哦。”

李老师点点头认真地说：“做人还要真诚、厚道、守信用，还要不卑不亢。与人交往要以心交心，只有这样，你才会被别人认同，别人才会对你好......”

高洪建在李老师这里学到了许多做人的道理。为了让孩子们得到这位德才兼备画家的熏陶、感染，高洪建有时也将两个孩子带到李老师家去看画。每次孩子们都痴迷地看着各种各样的画，还提出怪怪的有趣的问题，还到处去摸摸。这在孩子们幼小的心灵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决心像李叔叔那样，做一个名副其实的画家。通过这样的熏陶，二儿子高利民后来也成了一名年轻画家。

画着画着，高洪建觉得这样一个人关在屋里画不对劲，画一辈子终归不会有长进，李老师的指点也是有限的，但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1987年秋的一天，高洪建突然从报纸上看到，中国美术函授大学在南充设有函授分校，正在向社会招生，何不去报考这个学校呢？自己没有进过大学校门，一定要去这里学习，画艺定会大增。他想，如果一个旅行家冒着生命危险去寻找一些草木，等他到达目的地时，即使他所采摘的只是一根草或一片不知名的树叶，他也会感到快乐。自己何尝不是如此呢？也许自己会空手出门，空手而归，或许会空手出门，满载而归。是的，应该满载而归，只要自己肯努力，没有办不到的事。他每每做什么事只要通过深思熟虑的、对自己有益的事说干就干。

第二天，高洪建便兴致勃勃地到了南充，找到了这个函授分校，并立即报了名。回家后，他根据老师的提示，通宵达旦地复习，准备应试。通过拼命地复习，高洪建一举考中。从此，便自费读函大了。老师告诉他每周函授一次，一个月四次，由美术教授亲自讲课。能亲耳聆听教授讲课，他非常高兴。

当他和教授混熟了时，并对教授说：“我之所以画虎，是因为虎不畏强暴的王者风范使我敬仰。我决心用画笔体现我身残志坚的个性，同时激励更多的残疾人自强不息与命运抗争、与困难搏斗的精神。我崇拜颜真卿的书法，更欣赏他刚直不阿的高尚品格。《多宝塔》、《祭侄文稿》等楷、行书，我百临不厌。从他的书法里，我学会了怎样做人、做事。”

教授们对他说的话点头认可，并鼓励他努力学习。

 更有幸的是，这年冬天，高洪建认识、谒拜了著名画家莫孟初大师。莫孟初老师当时是中国书画函授大学南充分校副校长，南充市政协书画院副院长，南充老年书画研究会顾问。后又任香港世界著名艺术家联合会特聘书画师。中原书画研究院高级画师，中国华夏书画院高级院士。荷泽地区书画研究院名誉院长，新加坡新神洲艺术院高级荣誉院士，中国人才研究会国画艺术学部委员会一级学部委员神洲艺术院高级荣誉院士，中国人才研究会国画艺术学部委员会一级学部委员，中国艺术研究院特邀创作员。中国近代书画鉴定防伪研究中心于1998年5月特发给防伪证书。1999年6月由美国世界艺术中心发给书画名人成就奖。莫孟初大师身兼数职，誉满神州。看起来是个严肃、认真、深沉的人，但脸上常常挂着慈祥，显得很有修养。他整洁的外衣与他高尚的内心和谐一致。他与人交谈时总是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他栽培新人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知识传授给他们。莫孟初大师的画用笔潇酒，简洁明快，国画、山水、花鸟、虫鱼、走兽、人物无一不精，尤其以写意花鸟见长。从此，高洪建便虚心向莫老师学习，经常得到老师的指点。不久，莫老师又将高洪建引荐给了他的老师赵完璧大师。高洪建乍一见赵完璧老师，便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种少有的艺术气息。赵老师鹤发童颜，精神矍铄。20世纪40年代初赵完璧老师毕业于上海新华艺术大学，得潘天寿、诸闻韵等大师的真传。回川后曾任国立成都师范大学艺术系教授，四川私立美专教授。一九三八年创办四川私立岷云艺专，任校长至解放。后为省政协五届委员会委员，四川省文史研究馆馆员。赵老师成名很早，是一位修养全面的艺术家兼教育家。在绘画方面，人物、山水花鸟俱能，工笔写意兼到，尤精于青山绿水，秋林枯木，与张大千大师在伯仲之间。他的画远销东南亚，被国家级书画院、图书馆收藏。

能结识这两位有造诣的大师，高洪建感到莫大的荣幸，并高兴至极。莫孟初老师的花鸟图让高洪建百看不厌，他认为大师的画空灵清秀，巧拙天成。尤其是大师的花猫图，让高洪建爱不释手，他每每都非常认真地看，细细地品味，他想透过猫的外貌看到猫的骨架，洞悉猫的灵魂。他认为猫和老虎是同宗，所以就爱屋及乌了。赵完璧大师的山水画也让高洪建非常欣赏，看到大师的山水画，高洪建每每都觉得自己身在大山间，正在寻味美妙的人生。尤其是大师的喜鹊闹梅图总让高洪建看不够，看到生机勃勃的可爱喜鹊，看到傲霜斗雪的靓丽梅花，高洪建便想到他们的顽强生命力，这和老虎不畏强暴的性格极相似，所以他也特别地爱。这两位大师精心给高洪建指点谬误，传授经典，使他受益匪浅。他常常有幸耳濡目染两位大师的人品与画品，对中国画承载几千年文明史有了更深的了解。

世界文豪雨果说：“知识是人生旅途中的资粮，思想第一重要，真理是粮食，有如稻麦。缺乏科学和哲理依据的智力必然枯竭。不吸取营养的精神和不吃不喝的胃是一样可怜的。如果还有什么比死于饥渴的躯体更能使人痛心的话，那一定是由于得不到光明而死去的灵魂了。”高洪建常常反复读这段话，他想，知识是多么的重要啊！自己一定要向前辈学更多的知识，更多的技艺，让自己的艺术灵魂成为一个资本家，不变成无产者。于是，他边读书边画画，凡是能借到的好书他都借来看，凡是能看到的好画他都想尽千方百计看到，并临摹。在读函大期间，他领略了白雪石、李可染在山水画创作中变幻无穷的意境，学习了他们炉火纯青的皴法。郭怡宗，黄润华的工笔、写意花鸟形神兼备，色采高雅，让人耳目一新，回味无穷。人的知识越广，人本身也日臻完善。高洪建越来越成熟了，越来越完善了，对事、对人都特有分寸。

高洪建每周到南充上一节课也是够辛苦的，要去上课的那一天，一般都是凌晨4点多钟就起床，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才到区上乘车。尤其是冬天更折磨人，由于家庭贫寒，衣服穿得很单薄，每每走在路上冻得直打哆嗦。这时，只有这时，高洪建在认真思考一个问题，他想，一个人为了自己的事业必须保重自己，必须拼命往前冲，但一定得看清楚通向自己事业的道路，第一条道路上布满荆棘，并坎坷泥泞，第二条道路上铺满鲜花，且平坦光明。自己只有走完第一条道路才能到达第二条道路，绝对没有捷径可走。第一条道路上也许就会跌跤子，摔得头破血流。第二条道路要后天才能到达，可好多人死在明天晚上。不！再艰难自己也要拼命地走到第二条道上去，不能半途而废，不能不学无术。

 尽管高洪建每次去上课都要换上一身干净衣服，但在260个学员中还是显得过于寒碜，给人的感觉是一块高粱地里突然长出了一棵狗尾巴草，又矮又小，又黄又瘦，还不和众。绝大多数同学都对他这个穷酸同学漠然，也懒怠去搭理这个穷困潦倒同学，他显得格格不入，自尊心被严重挫伤，他感到既孤独又难受。这时，他想起母亲常教育他的话来：“对人要学会宽容和忍让，不要计较鸡毛蒜皮的事”。于是，他什么都不去管，只是拼命学习。有时教授来得早课也结束得早，高洪建便可以乘坐东坝区最后一班客车回去，不管抹黑走多少钟总能回家。

高洪建深深地记得，一次，他从南充回家，下了长途汽车，从东坝往家走，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远处的灯光像萤火虫一样忽明忽灭。忽然一阵闪电雷鸣，可怕的大暴雨雨倾盆而下。他望望四周，前不巴村，后不靠店，这可怎么办呢？他拼命朝前跑去，雨水呛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又一阵紧走慢跑，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石岩才躲了一会儿，他摸摸衣服，浑身淋得像落汤鸡。他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眼睛盯着下过不停的暴雨。他想，要是把这暴雨描绘在纸上该多好啊！黑夜中的暴雨，所有特色呀！但自己目前的水平怎么也描绘不好，等今后画艺长进了再说吧。等了许久，暴雨还是下过不停，他想，没关系，暴雨总会过去，晴天总会来临，正如自己目前走的路，黑暗总会过去，光明总会来临一样。一定要有信心坚持。雨渐渐小了，他又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回家的路上。回到家里，妻子还在等他，她心疼地为他擦头发，拿干衣服给他换，紧接着便端上一碗热腾腾的饭，他便大口大口地吃起来。这时，他感到心里和浑身一阵阵温暖。他盯盯妻子，心中不停地升腾着一句话：多好的妻子啊！多好的妻子啊！

如果学习完毕后太晚了就没有班车了，他就要住旅店。没钱，咋办？有时他便在南充招待所巷道的椅子上坐一通宵。但他并没静坐，而是在如饥似渴地画画、学习，他的举动感动了南充招待所一位姓蒋的服务员。小蒋中等身材，圆圆胖胖的脸上写满了慈善。她天真活泼，对人总是和蔼可亲，说话很有磁性。给人的感觉就是一个地道的家妹。

小蒋常常亲切地对高洪建说：“高哥哥，像你这样刻苦的人真少见，这个年代几本是有工作单位的人来函授，可你是没工作单位的，并且是自费来函授，家庭也这么贫寒，真是难能可贵啊！”

每当她这样说时，高洪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报以微笑来回应这个天真可爱的妹妹。久而久之，小蒋对高洪建产生了敬佩之情，并格外关照他。如果招待所旅客没有住满，小蔣便让高洪建住在房间里，如果住满了，小蔣就给高洪建拿一床被盖，在过道里支一张床睡。全班260个学员，只有高洪建一个人是农民，只有他一个人住不起旅店，只有他一个人所有的费用不能报销。没钱吃饭，高洪建又想出了办法。

他找到伙食团老板，并忐忑地对他说：“我的画还是画得可以，还是很有后劲的。我给你画一幅画，在你这里吃7天饭可以吗？”

令高洪建没有想到的是，高洪建一开口，老板居然同意高洪建拿画换饭吃。后来高洪建才知道，老板是从小蔣那里得知高洪建的处境的。看，无论是铜墙铁壁，异常坚固的牢狱，或是坚不可摧的锁链，都不能拘囚一颗睿智的心，生命在厌倦于这些尘世的束缚以后，绝不会缺少解脱它自身的力量。这就是高洪建当时生活的真实写照。

吃住问题解决了，高洪建便一心一意地学习画画。原先他在家里自己画画，从来不加背景的，现在通过学习，他长进很大，并学会了加背景，学会了明暗浓淡的变化，这样他的画就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近看浓淡适度，远看反差使画面充满活力。不管白天晚上，寒暑易节，高洪建都废寝忘食地学习功课，废寝忘食地学习画画。由于刻苦，他的成绩在全班总是前3名，令教授和同学们刮目相看。

第十章  命运之神光临

1989年，高洪建的画在成都展出，吸引了许多人前来观看，看到他画的老虎栩栩如生，人们都赞叹不已。其他人只是称赞，但有位中年男子穿着时髦，两眼炯炯有神，他一直围绕着画久久地观看，仿佛这些画他永远也看不够似。

看完画后，他认真地走到高洪建面前对他说：“我是成都美术学校的校长。你的画画得很好，你在画画这方面很有造诣，我对你的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也非常欣赏你这个人，从外表上看，你朴实无华，对人和蔼可亲。我想邀请你到我们学校当美术老师，你愿意吗？”

从天而降的大馅饼，正好砸在高洪建的头上，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岂有不愿意之礼呢？高洪建欣然接受了邀请。

高洪建兴奋地看着这位校长说：“请校长放心，我一定努力工作，让你满意，让学生满意。”

命运往往青睐于有准备的人，命运并不是存在于一小时的决定中，而是建筑在长时间的努力、考验和认真学习、工作基础之上的，这时的决定是可靠而坚实的，因为它立足于已经取得的成绩基础上，这些成绩不仅是高洪建在辛勤的青少年时期取得的，也是在长期的艰苦劳动和耐心等待中取得的。

一个“泥腿子”居然登上了省城学府的讲台，这让人刮目相看。到了成都美术学校，高洪建发誓要让莘莘学子青出于蓝胜于蓝，一定要把自己的知识毫无保留地传授给学生。他任劳任怨，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地工作，任教3个月后便当上了班主任和系主任。由于高洪建工作认真负责，又平易近人，深得校领导的厚爱，老师们称它为好同事、好领导；学生们称他为好老师、好兄长。不久便被评为全校优秀教师，工资立即从240元涨到了350元，这可是当时讲师的薪金呀。

每天夜里，高洪建总要在灯下认真地练习书画，认真地批改作业，认真地备着教案。1990年，整整一个夏天，高洪建每当在灯下工作时，不时都感觉有什么影子在窗外晃动。当他打开门时，又什么都看不见。他认为是幻觉，懒得去理睬。但他有时又想，莫不是有人要暗害自己？想到这里，他又不寒而栗。有时，他又想，是不是自己神经或眼睛出问题了？他定定神，揉揉眼，到处看，胡乱想，让思绪飞扬，觉得好好的，自己又摇摇头哑然失笑，认为自己神经过敏。

一天深夜，奇怪的事发生了。高洪建正在睡梦中，突然被敲门声惊醒，他感到奇怪，深更半夜的，谁敲门干什么呢？迷迷糊糊的他浑身只穿了一条三角裤，便一下把门打开。当他打开门的瞬间，一个女子一头扑进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他。他想，完了，这下要是被坏女人强奸了咋办呢？怎么对得起妻子呢？但他醒了醒神，努力辨认，才是自己一位姓杨的女学生。

还没等小杨回过神来，高洪建便一把将她推出门外，边推边气愤地说：“你要干什么？快走！我是有老婆的人！”于是把门砰地关上。

关上门后，高洪建便立即上床睡觉。他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自己的凶狠训斥，也许把小杨的爱细胞训凉了，从熊熊燃烧的火焰山跌到了瀑布飞扬的水帘洞；自己猛烈的一掌，也许把她的噩梦推醒了，从浑浑噩噩的地狱推到了清凉世界的天堂；自己猛地关门，可能把她的心关成了碎片，到另一个世界去重新组阁......

由于高洪建处处都出人头地，许多老师和学生对他产生了敬佩、爱慕之情。他刚毅起来硬断不弯，宁折不屈，他温柔起来笑容可掬，说话娓娓动人，话里可以刮出蜜来。所以，他是一个很有女人缘的男人，走到哪里，都有暗恋他的女孩子。高洪建一心要工作，一心要事业，一心为家庭奋斗，哪里知道这个杨妹妹暗恋上了自己呢？

1991年春节，高洪建回家过年，妻子收到了一封特殊的来自河南的信，信是写给高洪建的，她首先悄悄拆阅了：

“高老师，你有熊熊烈火一样的激情；你有坚忍不拔的学习精神；你有吃苦耐劳的生活态度。我如能嫁给你这样的男人，一辈子便有了依靠，便有了幸福。在成都美术学校，每当我看到你寝室的灯还亮着的时候，我都情不自禁地、不由自主地走到你的窗前，暗暗地陪着你，直到你睡下为止。我看到你展纸落墨，是那么的潇洒自如；看到你备课是那么的认真；看到你写的字是那么的刚劲有力；看到你画的老虎有时憨厚可爱，它的舌头伸出来认真地舔着小老虎，我便觉得是你的手在抚摸我的身躯，是你的舌头在舔着我的嘴唇，这时，只有这时，我便将自己的舌头伸出来，美美地舔着自己的嘴唇，便将津液慢慢地吞下去，当津液下肚的那一刹那，便觉得兴奋异常；有时我又看到你画的老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老虎的利爪好像一把把利刃，直刺我的心田，把我的心刺成了一个个大窟窿，正汩汩流着鲜血。这时，胸口好像真的就在隐隐作痛，我便立即用手紧紧捂住胸口；有时我又看到你画的老虎两眼炯炯有神，厉害非常，这两只眼睛好像师娘的两只眼睛，像两个探照灯，照透了我的五脏六腑，我在她面前简直就是个玻璃人。我的爱魂便无地自容，无处躲藏......那天夜里，我想了很多，想到自己已经毕业，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再也见不到你了，再也没有表白的机会了，便冲动地、鬼使神差地到了你的寝室。我想把我清白的女儿身整个儿囫囵地交给你，可你却不领情，并凶神恶煞地将我推出门外。那天夜里，我哭了一个通宵，在成都的大街小巷毫无目的地胡乱游荡了一个通宵。我觉得不是一个晚上，是十万万光年。这些年来，我一直仰慕你、追随你、暗恋你，你就像一个哑木头，毫不知情。好多时候我都用这首小诗来压抑自己的感情：‘不是不去爱，不是不想爱，怕只怕爱也是一种伤害。假如真正爱上了你，叫我怎么舍得离开。’可那天晚上汹涌的感情激流冲开了爱情闸门……”

落款是：暗恋你的杨妹妹

当妻子把这封信端端正正地摆在高洪建面前时，高洪建傻眼了。妻子温柔地扔给他一句话便慢慢走开：“想不到你还是个不拈花惹草的放心男人。”

高洪建仔细看完信后，他的心汹涌澎湃，他的爱河翻江倒海。自己已为人夫，为人父，已经对不起一个女子了，岂能再对不起另一个女子呢？他决心将这段特殊的孽缘捏杀在襁褓之中，让它在萌芽状态消失殆尽；他决心将这段无果的无头爱情尘封在冰窖里，让它死个透心凉。

他冷冰冰地给小杨回了一封信：“小杨，首先感谢你对我的爱慕之情，但爱情是要讲缘分的。现在我郑重地告诉你，我已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和结发妻子的感情非常好，绝不可能离了她娶你。你还年轻，应该找一个年龄相当的小伙子，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这事就到此为止，请再不要来打扰我的宁静了。”

高洪建并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其实他的内心世界既宽广又脆弱，他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男人，他也深深地理解小杨的感受，但他又必须面对现实，必须正确看待婚姻观、爱情观；必须认真处理好爱情、婚姻、家庭之间的关系；必须对家庭、妻儿有所担当。从他后来针对小杨写的一篇文章《窗外的月光》中我们便可看出他的感情世界是丰富多彩的：

“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月光似水地漫过我的窗前，在小屋里洒下一片温柔，窗外的树影不时在窗前晃动几下，当我凝望时，无意间发现树影中夹杂着一个人影，我警觉地起身来到窗前，却什么也未发现，依旧只有那些树影在摇曳。在后来的日子里，每当有月色的夜晚，我伏案疾书时，总是无意间瞥见窗外那个影子，总是在我走近窗前时又一闪即逝。我疑心自己的大脑产生了幻觉，便摇摇头提醒自己，那仅仅是月光下的树影而已。可一天夜里，奇怪的事居然发生了，我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送走那届毕业生后，我收到了来自河南的一封信，在那封3000多字的长信里，记叙了一个北方少女的情感秘密，其中有一段文字让我心中的迷团顿时解开：‘我真羡慕老师辛勤耕耘的精神，可惜我无法长久地站在窗前观赏你那股憨劲，属于我的只有站在窗前那短暂幸福的时光。当一个少女内心的情感延伸至极限时，我冒昧地敲开你的房门，你只说了一句，你是有妻室的人，就无情地将我推出门外，我在黑夜茫茫的大街上漫步到天亮，一步一回头地看着你的窗，离开了孕育我3年的校园……’啊，这个来自北方的纯情女孩，平日沉默寡言，我上课时她总是神不守舍，心不在焉。我几次批评她不认真听我讲课，现在才明白，她虽然没有看着我，但她全身都长满了眼睛。人是有感情的，不知她有多少个夜晚站在我的窗外，凝望着我写作、画画时的情景。想起她毕业离校前的那天晚上，已是凌晨四时左右，突如其来地敲开我的房门……原来在她沉默寡言的心中隐藏着一颗深爱的心，我好感动，似乎欠她的太多、太多……但我又时时提醒自己，有了妻室，绝不可有非份之想。在家庭生活中，难免有些摩擦、烦恼，那窗外的影子就会从记忆的深层凸现出来，但我很清醒，窗外没有她，也没有月光。”

　　看，这就是我们感情丰富的画家，有克制力的画家。他真是个血性男儿，值得人们称颂，值得女人深爱。

高洪建边工作边函授，每周还是照常到中国美术函授大学南充分校继续函授。在成都当美术老师期间也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学习成绩，仍是班上的前3名。3年函授大学终于毕业了，同学们都各自精心地写着自己的毕业论文。在写毕业论文时，高洪建也毫不马虎，经过反复修改，他的毕业论文《论中国画发展趋向之我见》被评为全国书画优秀论文，并获优秀奖。又在《中国书画函授报》上发表。被北京中国美术函授大学总校授予优秀学员的光荣称号，此荣誉在他们那一届全国只有3个。高洪建感到无比的兴奋和自豪。

1990年  月，高洪建在南部县举办个人画展，被南部师范学校副校长、南部政协主席   得知，他听说这是个农民青年，现在成都美术学校教书，他感到奇怪，并说：“这样的人才我们为什么不知道？人才外流了真可惜。”他立即找到高洪建，苦口婆心地劝他回南部，为家乡人民做贡献。这事被当时的南部县委副书记梁仕培知道了，梁书记也认为本土人才应该为本地所用，并找到高洪建，对他说：“南部县是你的桑梓地，南部有你这样的人才我们感到骄傲。在外漂泊的日子并不好过，你回来，为家乡人民做点贡献比什么都强。你回来后我们尽量想办法为你安排工作，解决户口问题。”

这时的高洪建犹豫不决，他举棋不定，这可怎么定夺呢？他想，人们都说人往高处走，可高处不胜寒；水往低处流，谁知低处纳百川。这话多好啊！这时，他的脑子里突然不停地闪现着“美不美山中水，亲不亲故乡人”12个金光闪闪的大字。经过再三权衡后，他毅然决然地辞掉了成都美术学校的工作，回到了生养他的故乡南部县。

第十一章  步入仕途

1992年，高洪建回到南部县，倍受各级领导关照，当时正好在招聘文化干部，领导们便鼓励他去报考。他这文武双全的人才一下就考上了，悬在他心中的那块石头咚的落了地。后分在东坝镇文化站任站长职务。

当高洪建背着铺盖卷到东坝上班时，东坝区委书记赵德潜看见他便和他打招呼：“你好，我们终于共事了。”

高洪建想，这个人我不认识啊，他怎么认识我呢？

赵书记看到高洪建一脸狐疑，便问：“你还记得几年前你到升钟采访时，我们住在一个招待所的事情吗？”

高洪建睁大眼睛，盯盯眼前这个既陌生又熟悉赵书记，突然回忆起来，上前一把紧紧握住赵书记的手：“哦，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几年前我给南充报社当特约记者时在升钟水库采访遇到了你。咱们住在一个房间。”

赵书记笑着说：“就是啊，看你都把我这个老乡忘记了。”

高洪建不好意思地说：“真对不起，对不起，我这人有时就是健忘。”

高洪建笑着说：“想不到你现在成了我们的父母官，以后请多关照。”

赵书记说：“我是个非常重才的人，凡是有才华的人我们都要好好用起来。”

和赵书记寒暄完后，高洪建才细细地回忆了当时的情景。他对赵书记说：“我是东坝镇平桥乡人，你是哪里人呢？”

赵书记笑着说：”咱们是老乡，我是东坝镇梅家乡人。我现在刚调到升钟任区委书记，今天是来报到的，想不到在这里遇到了老乡。以后有什么事给我说一声就是，只要我能帮的尽量帮你。”

在他乡遇老乡，别有一番亲情。他们海阔天空，谈天说地，谈得非常投缘。在高洪建的印象中，赵书记平易近人，是个没有架子的领导，和任何人都打得拢，能听取正、反两方面的意见。高洪建采访完毕后，赵书记便主动提出：“你在升钟采访的所有差旅费我们全给你报销。”

高洪建对这个官老乡感激万分。那时，赵书记便知道高洪建是很有才华的人，在他内心深处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在东坝共事的日子里，他们的关系处得非常融洽，并成为好朋友。

1995至2005年期间，赵德潜在东坝区任区委书记时，对高洪建非常关心。到任伊始，赵书记便安排高洪建给自己写材料，在写的过程中，赵书记更加看中了高洪建的人品，他觉得这个小伙子不但文笔好，而且忠厚、坦荡、正派。

于是，他深情地对高洪建说：“好好干，如果东坝区有一个人提干，就是你。但你一定要做出成绩，不能让我失望。”

高洪建斩钉切铁地说：“请赵书记放心，我绝不辜负您对我的殷切期望！我决心用实际行动来回答您！”

赵书记望着眼前这个信誓旦旦的率真小伙，微微地点头，会心地笑了。

从此，如高洪建有点成绩或优点，赵书记便大会小会表扬，这给了高洪建极大的鼓励，工作越干越起劲。在长期的工作交往中，赵书记越来越看好这个忠厚而干练的下级。他给高洪建总结了三方面的优点：

一、不怕吃苦，无论是工作、生活、文艺方面都特别能吃苦。在工作方面，可以说是东坝镇整个镇干部中最能吃苦的人。只要是领导安排的事，高洪建便不分昼夜地去执行，去完成。他沉得下去，落得到实处；在生活方面，高洪建一贯艰苦朴素，为了供养妻、儿，他常年粗茶淡饭，衣着简朴陈旧。在东坝工作期间，高洪建一家四口挤在一个几平方米的屋子里生活。这间屋虽方方正正，但墙壁是水泥的、地板是水泥的，屋顶还是水泥的，总之六面全是水泥。看到它，好像自己就生活在水泥世界里，找不到一丝艺术灵感。那个年代的房屋，尤其是公家的房屋不时兴装修什么的。这间水泥屋是高洪建的办公室，白天当办公室，当厨房，晚上当寝室。杂七杂八的东西挤得满满当当，走动都觉得困难，但高洪建一家还觉得其乐融融。有的家庭，几根面条就能撑起热腾腾的日子；有的家庭，一堆金币反而把日子折腾得七颠八倒。

这时，高洪建便向镇领导要求再要一间屋，但要求了若干次，镇领导还是没有多余的房子分给高洪建，领导回答高洪建说，全镇每个干部都是一间屋，你不能搞特殊，并且也没有多余的房子分给你。这时，高洪建便把自己的苦衷诉给了赵德潜书记。

赵书记便亲自打电话给镇领导说：“高洪建是个人才，你们要特殊对待，特殊问题特殊处理。你们工作时高洪建也在工作；你们打牌时他还在工作；你们休息时他仍在工作；哪里有什么难题你们都要交给高洪建；哪里有什么困难你们都要叫高洪建上。凡是你们交给他的工作他都能尽心尽力做好。他不会打牌，不会抽烟，不会喝酒，只会工作。他不打牌，不抽烟，不喝酒是因为他囊中羞涩，你们知道吗？为什么会囊中羞涩呢？是因为他一身正气，两袖清风。这样的好干部我们为什么不能特殊照顾一下呢？为什么不能解决一下他的后顾之忧呢？”

经赵书记这么一说，镇上领导终于又给高洪建分了一间屋。这时的高洪建简直高兴坏了，简直对赵书记感激万分。他立即请来匠人打了灶，添置了吹餐用具。在孩子上学期间，高洪建家里可以说是吃饭都困难，但他对工作的热忱没有减，对领导、对同志的忠诚没有减。凡是哪个领导或同事需要帮忙的，他都积极主动地帮；凡是哪家的孩子临时没人照管他都要接过来照管。他们夫妻俩对人都非常厚道。尤其是赵书记的女儿，高洪建家照顾得最多，只要赵书记家里有事或要外出都送到高洪建家。久而久之，这个女儿便和高洪建的老婆郭清秀成了忘年交。

她常常看到高洪建一家挤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便对郭清秀说：“郭阿姨，我今后长大了挣到了钱就给你买间大房子。”

虽然是一句童言，但郭清秀也感到欣慰。她常常乐呵呵地应着：“好，我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日子再过得艰难，高洪建一家还是艰难地迈过了这道坎。

 在文艺方面，高洪建也表现出异常的毅力，路走得非常艰辛。因为他文化水平不高，全靠硬拼、硬闯、硬搏出来的。最初，他用绘画技术作为一种谋生的手段，用它来养家糊口。

谈到此，赵书记无不感叹地说：“如果高洪建生活条件好的话，不会有今天的成功。这就是孟子所说的：‘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后来，高洪建有了一种向上的力量，才望到了远处秀美的高山，无垠的大地，蜿蜒的长河。

二、贴近群众。赵书记说，高洪建对群众很有感情，能和他们打成一片，和群众交朋友，在群众中口碑非常好。他不管驻哪个村都把工作做得很好。他和群众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和群众一起聊天，给群众解决实际问题，得到了群众的认可、支持、拥护、爱戴。一次，高洪建下村去给群众开会时，话讲得情真意切，讲出了老百姓的肺腑之音，深深地打动了老百姓。好几个老人都哭得泪流满面。这几个人到区上给赵书记讲了这件事，赵书记问高洪建是否真假，高洪建不居功骄傲，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不管是分内分外的事，高洪建都干得非常出色。他的人格魅力征服了上上下下的人，年年都被评为优秀公务员。

三、朴实无华，赵书记说，在高洪建身上看不出成功的喜悦、自满、骄傲。他说话、做事、待人接物都是朴实的。是个令人满意、放心的好干部。高洪建不会阿谀奉承，不会过河拆桥，知恩必报，有恩必报。

由于高洪建工作认真负责，在东坝镇工作期间，镇领导又安排他做党、政、人大、政协四个办公室的文秘工作，负责起草文件、写工作总结、领导的讲话稿、撰写各类公文等。这给了高洪建很好的锻炼机会，但也让这个只有小学文化程度的人磨伤了脑子。好多时候，高洪建都要写到深夜，为了写好一个材料，他总要查阅许多资料，为了把文章写好，他每每几易其稿，在文章的构架上，在把握文章的谋篇布局上他总是掌握不好分寸，但他好多时候都是硬磨出来的，最终还是让领导满意了。

赵书记对高洪建总结完后，伸出了大拇指啧啧称赞：“现在他是画家了，名人了。从现在看，他比我都混得好。他能够走到今天，我真的很佩服他。”

高洪建努力的结果换来了美好的回报，199   年，在赵书记的关照和提议下，高洪建被选为东坝镇副镇长。这是高洪建人生的一个转折点。高洪建认为，没有人可以回到过去重新开始，但谁都可以从今天开始，书写一个全然不同的结局。

这时，他深情地对家人说：“成功的人不是赢在起点，而是赢在转折点。人生没有如果，只有后果和结果。有的人往往在转折点容易迷糊，容易骄傲，但我很清醒，我一定要将这个转折点作为人生的新起点。人可以晕船、晕车、晕飞机，但绝对不能晕人生。人生一定要有目标，没目标的人生犹如瞎人摸象。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首先，我要当好一个公仆，业余时间再好好搞创作。一个人成功之前，爱好个性叫毛病，成功之后爱好毛病叫特长。只要迈出了关键性的一步，危机就会转变为机遇从而迅速实现转型，走向成功。”

他讲完这些话，家人都微笑着望着他，觉得他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好像变成了哲学家。  

此时，他感觉到自己肩上的担子是沉甸甸的。他想，党把这副重担放在了自己肩上，就要对党负责。他不停地默默告诫自己，一定不能骄傲，一定要为党、为人民好好工作。

19   年，高洪建被分到到东坝镇6村去驻村。临去前，他将自己的思绪梳理了一番，他想，一个领导者一定要站在队伍的前列，无论遭受什么困难和挫折，都不能退缩，都要不断前进。蓝天下便是阳光；艰苦后便是甘甜；失败了就当经验；成功时便是灿烂。要思考老百姓的命运、前途。要把老百姓放在第一位，要为他们谋利益。否则，你这干部就白干了。到6村去后，高洪建首先开展科学种田。他先了解当地能种植什么样的农作物，种植后怎样才能提高单产。然后再实验，经过自己多次实践成功后，再带头给群众搞示范，让群众跟着种植。这样，农作物的产量普遍提高了，群众的生活大大改善了，群众对他伸出了大拇指。

高洪建每次到6村去总有许多问题在等待他去解决，经他一一了解，该村存在许多重大遗留、疑难问题。农村管这些重大疑难问题叫“麻柳疙瘩”，怎么划都划不开。虽然是“麻柳疙瘩”，但高洪建总要想尽千方百计为老百姓划开这些“麻柳疙瘩”，不辜负老百姓对他的期望。如当地有一位姓杨的老太婆与邻居发生纠纷，喝农药自尽了，当地法院、派出所介入了3年都没有把问题解决好，致使两家纠纷不断。高洪建了解此情况后，立即进行走访调查，得到了一手材料后，他便思考怎么来解决此事，正当他在思考时，这两家人主动来找他解决问题了。于是高洪建对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他们陈清利弊，讲不团结的危害性，讲团结的重要性。讲得两家人都心服口服。最终两家人相互赔了礼，道了歉，陪了款。遗留3年的问题终于被高洪建解决了，各自皆大欢喜。消息一传出，许多人都来找高洪建解决遗留、疑难问题。

紧接着，高洪建又接了该村一桩令人头痛的事——同宗族人哄抢堂屋事件。老祖宗留下来的堂屋，被同宗族人拆了，木料、瓦片被大家一下哄抢个精光。没抢到的便没完没了地告、闹，弄得全村都不得安宁。法院解决了多次都未能搁平此事。最后法院判决：叫社上给没有抢到东西的每个家庭补贴50元钱。法院这种判决也是无奈之举。

社领导说：“这是他们宗族的私事，跟社里一点关系都没有，社里凭什么该给这个钱呢？”

问题便一直搁置了下来。高洪建经过反复调查，反复推敲，认为这个钱集体不该给，抢到与没抢到都与集体无关，法院的判决是不合理的、无效的。

经过广泛地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高洪建向群众宣布：“集体不应该给没抢到东西的人50元钱。”

他又耐心地做群众工作，并说：“抢到的也富不了，没抢到的也穷不了，人要活得有骨气，活人不能被尿憋死。不要为一件小事纠缠不休，看问题要看长远，你们努力多劳动两天，50元钱就回来了。”

经过他反复做耐心细致的思想工作，问题终于得到了解决，集体也终于脱了干系。

该村还有一个叫杨天怀的人，有两个儿子，大的在上初中，小的在上小学。他们家修了一楼一底的砖石房，欠下了一些债，无力缴纳集体的上交款，由于上交款催得急，村、社干部到他家把圈里仅有的一头肥猪给牵了，把柜子里仅有的100多斤谷子也撮了。用农村的话说，杨天怀一家这下就是板凳上一锤——打断凳（顿）。这可怎么办呢？束手无策的杨天怀夫妇俩只好坐在院坝边的石头上痛哭。正在痛哭之际，高洪建赶到了现场，他认真地了解了双方的情况后，立即叫村、社干部把猪和谷子都还给杨家。

他说：“修房子是一家人一辈子的大事，哪家哪户都会遇到，这只是暂时困难。你们把别人的猪牵了，谷子撮了，别人怎么生活呢？孩子们回来要吃饭，过年要吃肉，怎么办呢？杨天怀，你给村、社干部写个欠条，上交款分期分批交完。”

当时的杨天怀夫妇如同得了大赦一般，简直感恩涕零，并立即照着高洪建说的写了欠条。后来便认真履行自己的诺言。第二年刚一翻春，杨天怀便忙忙碌碌地出去钻黄鳝卖，终于把上交款交清了。

无债一身轻的杨天怀逢人便说：“高镇长真是个大好人，也是个好干部。他帮了我的大忙。我们全家人一辈子都感激他！”

（故事好像不是这样的是吗？）该村还出了件怪事，陈老太爷的儿子在广州打工，儿媳妇一个人在家做庄稼，操持家务，陈老太爷和老太婆老不放心儿媳妇，怕儿媳妇长年独居红杏出墙，经常晚上到儿媳妇的门缝窥探。一天晚上，陈老太爷终于发现了情况，他看见一个黑影溜进了儿媳妇屋里，立即找来了舂红苕的波罗，蹑手蹑脚地走到儿媳妇窗下等候黑影出来。等了一阵，黑影终于出来了，说时迟，那时快，陈老太爷一个箭步冲上去，朝黑影的后脑勺就是一波罗，黑影哎呦一声倒地。儿媳妇立即照灯出来，陈老太爷和儿媳妇都看到本社妇女刘秀群正倒在血泊之中不省人事。陈老太爷和儿媳妇都吓坏了，立即张罗将伤者抬到医院里去医治，经过抢救刘秀群终于活过来了。出院后，刘秀群不依不挠地要找陈老太爷算账。最后，通过高洪建屡次解决，陈老太爷家赔了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并在全村上向刘秀群赔礼道歉，才算脱了干系。

这时，陈老太爷的儿媳妇才认真地和他摊牌：“你知道刘秀群是来干啥的吗？她和你儿子在一个地方打工，家中有事临时回来，你儿子托她给我带点钱回来。看你做的好事，差点要了别人的命。你这样不放心我，我在你家还有什么待头呢？现在我只有和你儿子离婚走人，你心满意足了吧？”

陈老太爷后悔不已，怎么留也留不住儿媳妇。儿媳妇硬是和儿子离了婚。把一个小男孩也带走了。这下可苦了陈老太爷的儿子，家庭又贫寒，再也娶不到老婆了。儿子受不了这份打击，疯了。  陈老太爷夫妇哭得天昏地暗。从此便成了两个孤寡老人。

高洪建常常用这件事来警醒百姓，叫大家凡是要三思而后行，不要疑神疑鬼，不要轻易乱下结论，不要一时冲动就出手伤人。

表彰好人好事，打击歪风邪气是高洪建驻村的又一特点。该村的夏某和敬某是当地有名的扯角，群众只要和他们闹一丁点儿矛盾非打则骂，当地群众简直不能忍受他们这种暴力性格。这两个人几乎对所有的干部都不满意。干部处理问题一点不对他们的胃口便要发牢骚，便要和干部较劲，有时甚至还要破口大骂。高洪建驻进这个村后，好多人都来反映他们的情况。后来高洪建屡次批评教育他们，有时开会就把他们叫到台上站着，当着群众批评教育。但下来后，高洪建对他们又多方关照，经常问寒问暖。考虑到他们是单身汉，又贫寒，有什么政策方面的优待，便首先考虑他们俩。慢慢地，这两个人的心软了下来，对高洪建简直是心服口服，群众关系也处好了。与此同时，高洪建又对好人好事大加表彰，树立榜样，让群众学习。该村的村民杜某一家，知书达理，又遵纪守法，人缘关系也好，每次交上交款都比较积极，庄稼也做得特好，高洪建便把他们树立成榜样，大会小会都表扬他们，还把他们评为五好家庭。并在群众中开展了比学赶帮活动。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群众的积极性一下就调动了起来，思想觉悟提高了很多，好人好事增多了，扯角减少了，工作比以前更好开展了。

为了提高党员、干部队伍的素质，每周高洪建都要组织该村的干部学习半天，学习科学种田知识，学习怎样才能当好人民公仆的理念，学习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理论。通过经常学习，该村党员、干部的素质大幅度提高了，领导群众的方式方法也好多了，得到了群众的拥护。

时间长了，6村的干部和老百姓对高洪建越来越好了，高洪建对6村的干部、群众也建立了深厚的感情，他便利用空闲时间帮该村的群众无偿地漆家具，如果是群众自己买的漆就免费漆，如果是他自己买的漆就象征性地收点成本费。伏良仲家接媳妇，高洪建给漆了全套家具，一分钱都没收。他说这是喜事，他应该帮忙。他自己买的生漆给该村袁书记家漆家具，漆了一张桌子，八个凳子。他本来不收钱的，但袁书记非给不可，他就叫袁书记给了20元钱。后来袁书记了解到，他那几件家具是生漆漆的，光买漆就得花200多元。袁书记都感到过意不去，要把钱补给高洪建，但高洪建坚决不要。看，这就是高洪建。负担很重，家里很穷，但他却把钱看得很轻，把人情看得很重。

高洪建常常谆谆告诫村干部：“钱是个好东西，任何人都想，它可以使人花天酒地，也可以使人一夜暴富。有时它又不是个东西，它可以使人坠入万丈深渊，可以使人一夜变成穷光蛋。不该想的钱则不能想，不该要的钱则不能要，想了、要了你就要犯错误，就要触犯法律，就要进高墙。”

在他的帮助、教育下，该村干部一天天廉洁起来。群众也越来越满意。

为了把该村的工作开展得更好，高洪建常组织干部到外地去取经，他们到过都江堰、峨眉山、龙泉驿等地。看到好的经验、好的风景，高洪建总是要用笔记下来，用照相机摄下来。为了缓解大家旅途的寂寞和疲惫，在往返的车上，高洪建总要组织大家唱歌、讲故事。大家不但不感到旅途疲惫，反而还感到由衷地高兴。

由于高洪建为群众办了许多好事、实事，好多群众都要用物质感谢他，他都一一婉言谢绝了。于是，这些人便把东西交给他老婆郭清秀。

每次高洪建都要谆谆告诫妻子：“决不能收任何人的礼物。老百姓很苦，我给他们办事时我的职责。”

一次，一位村民将两条烟、一瓶酒送到郭清秀手中：“感谢高镇长帮忙，请收下我一点心意吧。”

郭清秀还没回过神来，那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

高洪建回家知道后，让郭清秀将烟、酒退还回去。

他立即语重心长地对妻子说：“我们是人民的公仆，为人民服务是天经地义的。我们的老百姓生活在最底层，他们办什么事都不容易，我们只不过是为他们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凭什么该收人的礼物呢？赶快拿去还别人！”

看着丈夫坚毅的眼神，听着丈夫斩钉切铁的话语，郭清秀一点也不敢怠慢，立即把烟、酒拿去还了。看着妻子空手回来，高洪建这才释然了。

高洪建虽然努力地工作，但还是放不下画画。还是要挤时间画画。可画了许多老虎画一张都卖不出去。

这时有人讥笑他：“画饼充饥，画虎添威，画钱成泡影。”

不管别人怎么说，高洪建总是埋头走自己的路。他往往在内心深处也感到格外地难过。自己又家贫，买纸、笔、墨、砚都要花去很多钱，但自己又一画不可收。幸好妻子不怪罪自己，还默默地支持自己，不然他的生活会一团糟。怎么办呢？得想个法子。他到处托朋友买画，托了好多朋友，就是卖不出去一张。

1997年，他托一位姓黎的朋友将自己的一幅老虎画拿到广州去卖，这位朋友跑了几趟才到处找到卖画的画廊。她拿着老虎画挨家挨家地去问要不要买画，老板都如出一辙地摇摇头。最后，这位朋友竭尽全力说服了一位老板，老板勉强同意先收下画，卖了才给钱。这位朋友高兴坏了。

当她将老虎画交给老板时，老板接过画看了看问：“有没有获奖证书和参赛证书。”

这位朋友看着老板，傻傻地摇摇头。

老板说：“没有那些证书卖不出去，我不能帮你卖。”

这位朋友只好拿着画悻悻地离开。后来这位朋友将画完璧归赵时，高洪建觉得对不住这位朋友，就干脆把这幅画送给了这位朋友，这位朋友一直将这幅画珍藏着。

2000年夏，出在东坝镇一村的一场车祸，让高洪建又和老百姓更加贴心了。当时有一青年人刚刚学会开车，便买了一辆旧长安车去搞营运，由于车况不好，技术又不过关，小司机在平地居然把车开翻了。车翻到了一米多高的坎下去了，把一个17岁的小伙子压在了车下，所有的人都吓傻了，不知所措。

当高洪建第一个赶到现场时，立即指挥大家：“赶快把车推起来，把人救出来送医院。”

大家看到有领导坐镇指挥，立即动起手来，推的推车，救的救人。当大家推开车，把小伙子弄出来时，人已经没气了。这时的高洪建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大家处理善后事宜。他立即通知家属安排后事，帮死者和伤者讨公道。当时有人给中央电视台《今日说法》栏目驻成都办事处的记者打了电话，记者很快赶到现场进行采访。

在采访高洪建时，记者对他说：“高镇长，你谈点经验和感受吧。”

高洪建一口回绝了记者：“我是人民的公仆，为人民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是应该的，不值得去张扬。”

高洪建常谆谆告诫村、社干部：“当干部不能偏执，要公正，既要维护老百姓的利益，又要对上级有所交代。也就是说，做事既要对得起上级也要对得起下级，不然就会走偏路，就会挨领导的批评，就会被老百姓唾骂。”

在乡、镇工作时，高洪建尽量把国家拨的钱用在刀刃上，用到老百姓身上，从不贪污老百姓一分钱。他想老百姓所想，急老百姓所急，处处为群众办好事、办实事。农忙时，经常到农民的田、地里去帮助犁田、插秧、收割，深受老百姓的爱戴和拥护。

在当干部的同时，高洪建仍没有放弃自己的艺术，凡是有空，他便要画老虎。画虎是他的至爱。他想，不管饕餮的时间怎样吞噬着一切，只要自己有一息尚存，就得坚定信念，认真画画，努力博取声誉，使时间的镰刀不能伤害自己，使画画不和工作发生冲突。

与此同时，他还与张凤、杜先久、郭碧泉等文朋诗友在东坝镇创办了一张小报《热土》。张凤开有一间打字复印室，可利用这块阵地。张凤任总编，高洪建等人任编辑，刊登东坝镇各文艺爱好者的作品，什么散文、诗歌、书画、小小说之内的作品全刊登。由于经费紧张，他们的刊物简单得可笑，他们将文章、书画等作品零零碎碎地打印出来，再用胶水一块一块地粘贴在一张3A纸上，用复印机把它复印出来，他们的小报就算完成了。他们再将小报散发到当地的学校和单位，得到广泛的赞扬和认可，但得不到任何经济回报。他们没有经费，没有报酬，还要利用业余时间去折腾。但他们却丝毫没有怨言，还乐此不疲。这些热血青年就在自己这片热土上没完没了地乐呵乐呵地折腾自己的《热土》。《热土》表达了高洪建等热血青年对自己故土的热爱之情、眷恋之情；表现出他们对文学的执着追求和向往；表现出他们对家乡文人的爱戴和培育。

2001年3月，东坝镇要选镇长，召集了54名镇人大代表参加选举，其中有三分之二是党员。选举会议从上午8点钟开始。其程序是，一、量体制定临时选举办法，即根据组织部内定的镇长候选人条件，通过文字框进去后，让人大代表举手通过，暗示人大代表选已定的人当镇长；二、县委督选的领导讲话，讲话内容大致是党管干部的原则，干部的任免决定权在党手中，不在代表手中，意即组织定的标准，大家都得遵守。最后把选票分发到每个代表手中。由于高洪建和当地老百姓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老百姓视他为亲人。在竞选过程中，54个代表拿着票发愣，没有一个人投票。这在全县乡、镇干部选举中是没有先例的。看到此情景，县委督选领导着急了，他们立即将代表们召集到一间小屋开特别会，要代表们听话，选出组织定的人。高洪建虽是个好干部，群众拥护，但上级领导说他不行，胜任该职务能力有限。（由于高洪建生性刚直，有时不能方圆上下级领导，导致个别领导对他有偏见）。小会虽然开了，但代表们和督选的领导各执己见，都决心选出自己心中既定的人选。从上午8点到下午3点，选举都没有一个结果。

有关领导急了，便对选民们说：“今天不把县上定的镇长选出来大家都别想吃午饭。”

这时，代表们问县委组织部有关领导：“难道非要选出你们定的人吗？难道就不能选我们信得过的人吗？”

县委组织部有关领导说：“有诸多原因，情况复杂。”

代表们又问：“什么是民主与法制？难道只有你们指派的人才能当镇长吗？”

在僵持不下时，高洪建的铁哥们便给《新华内参》驻成都办事处的记者打了电话，记者立即赶到现场，采写了一篇长达5000多字的文章《画框选举在四川南部东坝镇进行》，写好后立即刊登在全国《新华内参》上。吙哟！一石激起千层浪，从省上到市上、县上、镇上，整个领导层像炸开了锅一样，层层追查责任，层层领导向上级作检讨。省委主要领导亲自责成县委主要领导一查到底。大家一致认为是高洪建搞的鬼。

有人说：“高洪建这下倒了血霉，定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翻身。”

亲朋好友都为高洪建深深捏一把汗：“不知高洪建这次要受多大的处分。他居然摸了老虎屁股，也许要把牢底坐穿.....”

高洪建本人也忐忑不安，他想，这算把天捅了个大窟窿，这个大窟窿怎么才能补上呢？也许只有女娲才能补好。他又反过来想，太阳每天升起、沉没，人类每分钟出生、死亡，这是人人都免不了的命运，我们不能被命运吓倒。假如因为听见公平的脚步在敲别人的门，而把握不住自己的命运，我们就要失去世界的一切了。不！要前进！需要时不妨狂驰，过得去时不妨缓步，这样才能放缓心态，才能在竞争中获胜。后来，他又壮着胆子想，大不了把所有的官帽都出脱，成为一介平民，回家修理地球，我原本就是修理地球的。我仍旧是我，一个自尊、自爱、自重的我。

就在高洪建惴惴不安地等待处分结果时，县委主要领导派出了调查团到东坝镇挨户调查。通过几天的详细调查，了解到，在选举过程中，高洪建没有贿选，没有请客送礼，这是民意的真实体现。得出的结论是——高洪建是个好干部，群众非常拥护他。这时，各级领导傻眼了，这个“异己”分子无罪呀，怎么处理呢？都感到非常棘手。

这时，县委主要领导庞明轩弘扬了正气，他站在公正的立场为高洪建说话了：“高洪建是个好干部，调平桥乡任党委副书记。”

庞书记一锤定音，不但没有降高洪建的职，反而升了职。高洪建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轻松和快意。所有亲朋好友都为他欢呼，为他庆贺。高洪建想，我们的党还是纯洁的，绝大多数干部还是很好的，他决心要为党、为人民更好地工作。从此，他的工作更加出色了。

第十二章  竭尽全力帮助人

高洪建家祖祖辈辈都是老实忠厚的农民，在他的血液里注入的都是这种淳朴基因，因此，在各方面都竭尽全力做好事、做善事、从不作恶事、不整人、害人，但也不怕人。凡是做了好事、善事，高洪建就感到由衷地高兴；帮助了别人心中就有一种幸福感、成就感。他把名誉看得比生命重要。

他常说：“名誉是我灵魂里最切身的珍宝，谁偷窃我的钱袋，不过偷窃到一些废物，一些虚无的物质，从我手里转到他手里，可是谁偷了我的名誉，我却因为失去它而赤贫了。”

他嫉恶如仇，憎恨不劳而获、欺诈别人、索取百姓血汗钱的人。

他还常说：“如今自己能有这样的成就都是祖上积的德。他要把祖宗的优良传统一代代传下去。”

高洪建邻居的亲戚家有个孩子，很可怜，当他4岁时，爸爸就去世了，妈妈常年在外，没挣到钱，也不管孩子，也不回家。孩子跟着爷爷、奶奶，但爷爷、奶奶常年又生着病。这真是雪上加霜，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得知这一消息后，高洪建立即将孩子领到县民政局去，请求民政局将该子当成孤儿对待，办理了相关救助手续，孩子的生活便有了着落。这一家人万分感激高洪建。

两位老人一手拉着孩子，一手拉着对高洪建说：“孩子，高干部是你的恩人，你一定要永远记住他。”

可高洪建却微笑着说：“我只不过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你们不用这么认真。”

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给予了一点帮助，高洪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常常行走在路上，看见谁拉不动车，就要主动上前推一把；看见谁跌倒了就要前去扶起来；看见谁提不动货物就要主动帮助提一段路......

高洪建究竟帮助了多少人，他自己都不清楚。2009年夏天，高洪建突然接到一个电话，称自己是东坝平桥乡的郭全林，说好不容易才问到高洪建的电话。

电话那头，郭全林激动地说：“高书记，前几年你曾经帮助过我，我们一家人都牢牢地记着，我没有什么回报你的，你接儿媳妇时一定要通知我，我来讨杯喜酒喝。”

高洪建接受了这个普通庄稼汉最质朴的感情，但他怎么也想不起他曾经帮助过郭全林什么，也不好问。这就是高洪建，雷锋似的高洪建，他把帮助人当成己任，当成快乐，当成幸福。帮助了别人自己都不记得。

由于高洪建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深知农民的疾苦，在当乡、镇干部期间，从不乱花老百姓的钱，致使个别贪官看他不顺眼，说他不和众，沽名钓誉，对他大力打击，处处都给他穿小鞋。但群众对他的工作态度，做人的准则非常肯定，大力支持他的工作。得到个别贪官的否定，得到众多群众的肯定，高洪建也感到欣慰。高洪建想，人的一生是短暂的，这些心术不正的人如果卑劣地过这短短的一生，就太长了。一个人用作恶来满足自己的私欲，就迷失了本性，就不再是自己。每当艳阳高照和狂风怒吼时，高洪建总要仰天发出感叹——在和煦的阳光照耀下，迫害牛羊的不是猛虎而是蝇虻，可是当狂风吹来时，蝇虻便向隐蔽的地方纷纷飞去，山谷中的猛虎便会应和着天风的怒号，发出惊人的长啸，正像一个叱咤风云的勇士不肯在困迫的命运之前低头一样。想到这里，高洪建毫不示弱，一有机会便和整他的人针锋相对。他的个性是弱者不欺，恶者不怕。

有人给高洪建穿小鞋的消息不胫而走， 有位80高龄的退休老人亲自找到区办公室这位和高洪建过不去的领导，拉着他的手，对他连温带补，连讽带刺地说：“书记大人你好哇！你才好哇！你是大好人呐！”办公室其他几位干部也应和着杨老太爷“你才好哇”的话语。这位领导也笑呵呵地回应：“谢谢杨老太爷的夸奖。”这时，杨老太爷话锋一转：“妈呀！你这衣服什么时候染得这么黑了？这么好的人啥时候进的贪污分子的染缸呢？把你全身都染脏了。”他边说边摸这位领导的衣服。这位领导才知道杨老太爷是有备而来的，是来挖苦他的，立即怒目圆睁，一声不吭地甩手而去。让这位干部在众人面前尽失颜面。

这是高洪建常常无偿地帮助别人得来的好回报。事后，杨老太爷高兴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高洪建：“高干部，你是人民的好公仆，我为你打抱不平了，把整你的人侮辱了一番。”

高洪建微笑着面对这位老者，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面对与自己对立的人，他是如此地坦然。

啊，纯洁的大气可以洗涤心灵的秽浊，宽广的胸怀有如崇山峻岭，风雨吹荡它，云翳包围它，它都无所畏惧。有群众的支持和帮助，高洪建感到特安定、特安全、特欣慰。他把整他的人置之度外，不去理会他。

高洪建觉得自己在艺术上是有天赋的，由于忙于日常工作，没有沉下来认真研究、认真练习。凡是看到过他画的行家都认为他在绘画领域里是个天才，正如马克吐温所说的：“一个天才往往难于发现他自己，也往往难于被亲友所发现。我甚至可以说得更严重些，一个天才——至少是文学上的天才，根本不可能被他的熟人所发现，他们跟他太熟悉了，他处在他们注意的焦点之外，他们不可能看出他的才能有多大，他们不可能体会到他和他们之间有很大的差异。”这话好像就是针对高洪建说的。在当地，在他从政期间，人们都认为他是个好干部，好多时候都忘记了他还是个画家，是个出色的画家。

一些画坛知名大家有时也提醒高洪建：“你一定要静下心来好好画画，才会有大长进，也是会出人头地的。”

慢慢地，高洪建开始思考这个问题，也挤时间拼命地画画。

    2003年3月，高洪建听说县委常委会决定让他任南部县文体局副局长，但他本人却一无所知。许久以后他才听到这个消息，但水都过几丘田了；2004年，县上有关领导提议让高洪建当大堰乡党委书记，但后来也没有具体落实……高洪建的政治前途就这样一次次流产，使他非常难过。他想丢掉“金饭碗”去专心致志地搞艺术，但又怕明天的经济没有保障。家人要生存，孩子要上学，又让他心中惶惶不安。一想到政治前途他就灰心丧气，一看到绘画艺术他就蠢蠢欲动。他心里矛盾极了，他不知道人为何有七情六欲，为什么会欲壑难填，为什么会有思想......这种矛盾简直不能用语言来形容。在一段时间里，矛盾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怎么也不能释然，怎么也排解不开。

2006年，新县委书记胡光明听说高洪建是个人才，又派人对高洪建进行调查。经调查，高洪建的威望非常高，胡书记当即表态调高洪建到县上工作。后来，在胡书记的帮助下，在市政协蒲显福主席等好心人的促成下，高洪建终于被调到县政协任主任科员了。

第十三章  不寻常的家事

由于高洪建一个人600多元钱的工资要供养全家5口人，母亲、自己、老婆及两个儿子，实在不堪重负。2001年，他便把14岁的二儿子高利民送到南充技校读中专，他想让二儿子早点出生社会减轻自己的经济负担。高洪建为他选了服装设计专业。高洪建认为，服装设计在当时很有发展前景，所以为儿子选定了这个专业。读书期间，高利民非常刻苦，希望毕业后能在服装设计领域有所作为。

2003年，高利民顺利毕业了。毕业后，便被校方安排到一个服装厂实习。他每天的工作是打衣服，每天工作15小时左右，每天晚上只能睡4至5小时，有时一加班就到凌晨2至3点。上厕所久了都要被工头骂，打衣服的动作慢了也要被工头骂。好多时候都是眯着眼睛在打衣服，稍不注意就睡着了。好多时候机器都几乎扎到手指。刚刚17岁的高利民被坐成了前列腺炎，这太可怕了。其他工友可以坚持，但高利民身体瘦弱，坚持不了。高利民清楚地记得，有天加班到清晨6点，组长对他们说，大家回寝室休息，上午不用上班了。高利民和工友们都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洗漱睡觉，可刚刚躺下，被子还没捂暖和，也没入睡，便被组长呼呼啦啦地全部叫了起来，说又有非常重要的任务，还得继续加班。

寝室所有的员工都快疯了，大家有气无力地吼起来：“天啦！简直就是资本家！”

“不，比资本家还资本家！”

“中国资本家周扒皮呀！”

“天啦！这还要不要人活啊，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不管大家怎么闹，班还是照加不误，难道你能捡块石头砸天吗？实习3个月后，高利民几乎要崩溃了。他再也不能忍受这非人的折磨了；再也不能忍受劳工一样的工作了；再也不能忍受奴隶一样的生活了。

他壮着胆子给父亲打电话：“爸爸，我不愿意在这里干了。在这里工作犹如上刀山下火海。再干下去你可能就见不到你儿子了......”

高洪建听到儿子如泣如诉的话语，心如刀绞。他虽然是严父，但孩子这么辛苦，他还是非常心疼的。他立即作出一个明智的决断——让孩子走自己的路，学习画画。他将孩子送到南充美协主席刘永焕处学习画画。

当高洪建把孩子带到刘主席面前时，刘主席看看腼腆的高利民：“你有画画的基础吗？”

高洪建怕刘主席不收，没等儿子开口便立即替儿子回应：“有基础。从小我就在教他。”

为了考验高利民，刘主席当即拿出一个瓦罐叫高利民素描。高利民虽说跟父亲学习了些画画知识，但从未学过素描，他看着瓦罐发呆，简直成了老虎吃天——无从下口。

这时，高洪建立即告诉刘主席：“我象征性地给你交点学费，让他在你这里学着玩儿。晚上就在你这画室里睡一下，顺便给你看画室。”

由于高洪建和刘主席有交情，刘主席便同意了他的请求。深知打工辛苦的高利民学习非常刻苦，好多时候他都把自己画的画交给刘老师修改，刘老师修改了两、三次后便不耐烦了，要修改其他同学的，就是不修改他的。高利民想：可能是父亲把学费交少了，自己的基础又差，才让老师对自己格外地不重视。他也深知父亲的难处，一个乡镇干部，一个月就那么丁点儿工资，要养活全家人，还要供哥哥上大学，父亲太不容易了，也不怪父亲把钱交的少。为了减轻家里的负担，为了自己的尊严，他毅然决然地离开刘老师到广州打工去了。

在广州打工又像在南充服装厂打工一样，又是同样的命运，又是非人的折磨，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身体瘦弱的高利民更加受不了。又给父亲打电话要求回来继续学习画画，父亲又同意了他的要求。

高利民经历了两次打工的磨砺，简直变了个人似的，他更加珍惜这失而复得的机会，更加刻苦学习画画了。他晚上一个人住在刘主席的画室里，没有人打扰他，这给他创造了良好的自学环境。每天晚上他基本不出去玩，便把自己关在屋里，没完没了地画。他吸取了原先的教训，也不把作业拿去交给老师改了，怕被刘老师拒绝，就一个人拼命地死画。一个月过去了，刘老师突然看到高利民的画长进非常大，甚至比学了一、两年的学生还画得好。这时的刘老师开始关注这个性格内向的孩子了，也开始关心他了，并把他的画交给其他同学看。

刘老师说：“你们看，高利民才学了一个月就画得比许多人都好，是因为他勤奋。是他用汗水换来的。你们一定要好好画，一定要向他学习。”

刘老师的表扬，让高利民无比自豪，也给了他无限的激励，更加努力地画画了。他的画简直突飞猛进，刘老师经常表扬他，说他悟性好。这和高洪建从小教他画画，教他写字是分不开的。刘老师经常鼓励高利民去考四川美术学院，他把老师的话默默地记在心中，并朝着这个目标拼命地奋斗。

就这样，高利民在刘老师处学习了两年，终于考上了四川美术学院。他是当年刘老师所教的学生中唯一考上四川美术学院的学生，刘老师感到无比自豪、无比欣慰。

到了四川美术学院，高利民感到了一种强烈的艺术氛围，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美丽无比的圣殿。灵魂同时也得到了升华，从地狱升到了天堂，从寒舍升到了金殿。这时，他突然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恨不得把学校图书馆所有的宝贝书都看完；恨不得把老师头脑中的艺术细胞全部挖出来据为己有。从图书馆的宝贝书中，他懂得了很多东西，懂得了什么是现代艺术、后现代艺术；懂得了画画要与哲学、文学、社会、政治相结合才能超越自我，才能绘好画；中西合璧的画也更有艺术价值。在学习西方理念的同时，他也对祖国的哲学、道家、儒家、佛教理论感兴趣，也看了很多这方面的书籍。看多了他又觉得艺术很朦胧，怎么才能把挣钱和艺术有机地结合起来，他始终找不到一个契合点。

谈到此，高利民说：“父亲没有接触西方先进的、新的绘画理念，接触的是传统绘画艺术，传统的文化理念。在绘画艺术上始终不能突破，没有创新意识，这样画画就容易产生瓶颈。”

他认为自己与父亲沟通有障碍，他有时感到一种莫名的隐忧。在日常生活中，高利民觉得父亲的压力太大，他家里、家外事无巨细都要管，身体状况也不好，还要常常吃药来维持良好的身体状况，他为父亲深深地担忧。

2002年至2007年间，高洪建的两个儿子都在上大学。家徒四壁的他们简直推行不走了。高洪建每个月只有600多元工资，给大儿子高利国寄500元生活费，夫妻俩每月就只剩下100多元生活费了，二儿子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毫无着落。为了筹集两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高洪建挖空心思，绞尽脑汁，他突然想到，自己会画画，何不办一个美术培训班呢？这样既教会了当地孩子艺术，自己也可以解决二儿子的一切费用。

高洪建对妻子说：“奋斗人生的诀窍就是经营自己的长处。经营自己的长处能给你的人生增值，经营自己的短处必然使你的人生贬值。我办美术培训班就是经营自己的长处。”

郭清秀坚定地支持丈夫：“那你就快办吧。这样我们家的处境就会好些。”

有了妻子的支持，高洪建更加有信心了。他说干就干，立即在东坝场上租了教室，美术班马上就开办了起来，先后共收了40多个学生。这下可苦了夫妻俩，他们简直是没日没夜地干。郭清秀包揽了所有农活及家务活，高洪建既要上班又要带美术班。就是这样，还是不能维持最低生活水准。全家人都勒紧裤带过日子。

他们的大儿子高利国上大学时，便自己改名高杰锋了。他在攀枝花大学读书，读的是工商市场营销专业，二儿子高利民在重庆四川美术学院读书，读的是油画专业。这时的高洪建还是用严厉的方式教育孩子，每当孩子寒暑假回到家里，他都像小时候一样叫他们站好训话。在高洪建的心目中，父辈们教育孩子的方法是“黄荆棍儿出好人”，他就是在父亲的打骂下成长起来的。父亲的威严给他的身心造成了无限的创伤，他要改变这种模式，但自己的孩子从诞生那一天起，他就暗暗发誓，绝不打骂孩子，但也要对孩子要求严格，每周必须训话，教育他改正缺点，快速进步，快速成长。孩子从小到大他就是用的这种方法教育的。高洪建认为，孩子上了大学也毕竟是自己的孩子，也是一碗小菜。还是得用惯用了20多年的方式、方法教育。这时，高洪建看到成长大了的儿子，回忆起儿子们纯真的童年，他感到很甜蜜，很亲切，好似和谐的音乐，终生都在心头缭绕。至于儿子们异日的前途，虽有名城大海，虽有梦中风景，虽有爱人情形，那是今后的事，全凭他们的造化。做父亲的就得管好他们的现在。

2006年的暑假期，孩子们都回到了家里，高洪建看见二儿子高利民顶了一头金黄色的头发回来，气不打一处来，他用同样的方法把高利民叫到身边狠狠地批评、教育了一番。他叫高利民站好，正处在逆反期的高利民就是不站好。

高洪建大声训斥：“不站好老子就要打人了！”

高利民立即给父亲顶回去：“你打我便要和你赌打。我已经忍受20多年了。”

高洪建顿时一惊，哑然失语。他被儿子的这句话打懵了，也不知该怎么收拾这个不听话的二儿子了。这时，高洪建突然想起：一次，在自己的严厉管教下，高利民便要离家出走。他气愤地一把拉开家里的门，愤怒地说：“我永远不想回这个家了！”说完便扬长而去。这时，高利国找到了弟弟，并语重心长地劝说他：“爸爸也是为咱好，他是想望子成龙。他供我们多不容易呀！真是用心良苦，他虽说教育方法不对，但他的出发点是好的。我们当儿子的一定要理解他…..”经过高利国耐心地说服教育，高利民才悻悻地回到了家里。

回忆完毕的高洪建久久地盯着高利民，突然深深地意识到：自己管教孩子的方法不正确，自己是顶起碓窝耍狮子——累死不讨好。父亲当年虽然打骂自己，是皮肉受伤，但自己的两个儿子是心灵受了伤，这比父亲打自己受的伤有过之而无不及。两个儿子现在性格孤僻、不爱说话、胆小怕事，都和自己这些年来的管教有关。他对自己管教孩子的错误方法深深地忏悔。从此，他改变了对儿子的态度，慢慢地和他们交心，但儿子的性格已经形成，很少和他说话，遇到什么事也不和他沟通，他感到非常郁闷。

改变教育方式是一码事，但儿子有了缺点也应该教育。二儿子那一头金发他横看竖看都不顺眼，得想个辙。开学了，他专程把二儿子送到学校，领到班主任办公室去，他要和班主任商量个法子，共同教育这个性格怪异的儿子。

高洪建利用自己和高利民在办公室等班主任的空隙，便大声责备儿子：“老子一生最反感画眉毛、化浓妆、打口红、染怪发的人了。谁知你给老子弄一头金发。又不是洋鬼子，装你妈个假洋鬼子干啥？”

这时，高洪建猛一回头，看见二儿子的女班主任老师已经站在他背后了，女班主任老师正是画了眉毛、打了口红、染了黄发的人。他尴尬至极，一时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草草地问：“老师，高利民为什么要染金色头发？”

女班主任老师告诉他：“我们是美术学校，每个学生都要体验不同的生活。好多时候还要登台表演。染发是出于历练和学习的需要。”

听到这里，高洪建无可辩驳，尴尬而迅速地离开了学校。

一路上，高洪建细细琢磨，这时代不同了，自己教育孩子的方法也落伍了。美固然重要，但淳朴自然也未必不可。自己和老一辈教育孩子的方法也有可取之处，要不孩子就要忘本变质了，就要翻天了。我们要从旧的传统教育方法中吸取精华，剔除糟粕，否则，自己的教育方法就跟不上趟，就不能顺应时代潮流，就会把孩子的思想弄扭曲，弄变态。

这时，高洪建全家的生活简直推行不走了。生活的重压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为了安慰妻子，高洪建风趣地对她说：“普通收入是维系正常家庭的安全带，高收入是捣毁正常家庭的原子弹。两者相比，我情愿要前者。”

听到这句话，郭清秀不置可否地苦笑一下，算是对高洪建的回应。高洪建是个活泼、开朗、风趣、幽默、豁达的人，他永远把困难踩在脚下。如果把人生比作一段旅途，快乐与痛苦就像两条长长的铁轨，在高洪建身后紧紧尾随。

为了生存，为了培养孩子，经过夫妻俩商量，郭清秀毅然决然地到广州去打了两年工。这样，生活才能勉强推行走。妻子走后，高洪建家里简直乱成了一锅粥，家里经常都是脏兮兮、乱糟糟的。高洪建上班时随便在哪里蹭一顿饭应付过去；回到家里给学生上课又忘记吃饭；晚上回家画画累了蒙头便睡......长此下去，便拖成了胃病。这时，他特想妻子，妻子在家多好啊！家务事他从不过问，妻子包揽了。他觉得妻子是他生活中最可以依靠的人，妻子在家时自己太懒惰了，懒惰得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工作、画画仿佛成了自己的全部，家务活压根儿就没沾过手。饿了，妻子将饭端上桌叫他吃；冷了妻子给他准备了干净、舒适的厚毛衣和棉衣；累了妻子上前问寒问暖，并将洗脚水端到他面前来叫他泡泡热水脚解乏......妻子在家他过的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可现在妻子远在天涯海角，他的生活简直就是在混日行。这时，他觉得自己特软弱，简直就不是个男子汉，仿佛一个失去了父母的稚童，没有依靠，没有方向感。但为了儿子，为了家庭，他要挺直腰杆硬撑下去。

这期间，高洪建常常走出门外，抬头仰望南方的天，觉得灰蒙蒙的，怎么望也不过去。远飞的大雁也不为他传书。一只只孤雁发出悲鸣的叫声，他倍觉伤感，立即回屋提起画笔画画。只有在画中，他才忘却了一切。

在广州打工的郭清秀不知吃了多少苦。在沿海打工和在内地打工简直是两个概念，沿海是要没日没夜地干，没日没夜地加班。每天晚上加班到凌晨2至4点，回住地还得排队洗漱，躺下就凌晨5点了，早上7点又得起床洗漱、吃饭，8点又得上班。好多时候走路都在打瞌睡。简直把人折磨得死去活来。后来，大儿子大学毕业了，减轻了一个人的经济负担，郭清秀才从广州回来了。

2006年，大儿子高杰锋大学毕业了，在成都诗丽堂找到了工作，这是一家韩国人开的公司。进去以后，高杰锋工作兢兢业业，勤勤恳恳，深得韩国蔡总赏识。蔡总对他非常好，高杰锋说自己刚参加工作，手头有些紧，蔡总立即叫财务室借给高杰锋5000元钱。半年后，蔡总又将公司转让给另一位中国老板，回韩国了。高杰锋也离开了诗丽堂到一家烟酒公司做了业务主管。高杰锋认为这5000元钱可能蔡总送给自己了，走时也没要。作为一个跨国公司老总，这5000元钱是九牛一毛的事。可谁知新接任老总在账面上看到了这笔钱，到处打听高杰锋的下落，到处询问电话号码，还是没能找到高杰锋。最后，他不知从哪里问到了高洪建的电话号码，当高洪建把这事告诉高杰锋时，高杰锋二话没说，就把5000元钱还给了新接任老总。他估计是蔡总走得匆忙，没有把这笔帐放在心上。在这个经济爆炸的年代，瞎子见钱眼都会开，谁会有这么乖把这种呆钱还回去呢？这时，高洪建感叹道：哎！孩子比自己董事、厚道多了，要是自己处于这种情况下，未必把钱还回去。                                

转瞬间，高利民四年大学毕业了，被留在了四川美术学院，专门负责培训学生，培训的对象有要考大学的高中生，有要出国的留学生等。几年后，他觉得这样与中学生打交道，一点进步都没有，一点前途都没有。心高气傲的高利民便决心到深圳去闯世界。当他到了深圳后，才知道找工作之艰辛。他几乎天天都在实际单位或网上投简历，几乎是如出一辙地叫他等消息，可等来等去全都成为泡影。

他失魂落魄地漫步在深圳的大街小巷，禁不住仰天长叹：“天呐！我一个堂堂的本科毕业生，怎么就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啊！命运怎么如此戏弄人啊！”

幸好高利民有个好同学在深圳，可以管他吃住，不然早就露宿街头了。但天天乘车、零花，他的钱袋很快就羞涩了。这时，他想到了去当搬运工、发传单、到大街上摆地摊给人画肖像。但想到自己怀揣着硬梆梆的美院毕业证，又放不下架子去干这些粗活。他天天都在想怎么才能彰显自己的才干，怎么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工作。天天都在乞求上帝赐福给他。一天，他突发奇想，和朋友商量到深圳人才市场去搞行为艺术活动。当时朋友愿意配合他，于是，他豁出去了，把身上仅有的几百元钱全部投在了这个行为艺术活动上。他在深圳人才市场门口弄了个很大的招牌，上面有他的简介、画作。并且朋友也帮他宣传，许多人被吸引了过来。这时，朋友害怕了，他怕工商局的人来找他们的麻烦，要高利民立即拆飘，高利民始终要坚持到底，等待记者来对他进行采访，这样才能达到宣传自己的目的，但朋友不配合了，走掉了，高利民一个人也不好唱这出独角戏了，悻悻地离开。可他们刚走不久，《南方都市报》的记者便来了，采访了围观群众，写了一篇文章刊登在《南方都市报》上，但就是没有高利民的采访录，高利民后悔死了。但这次的行为艺术活动也给他带来了好运气，过了两天，他又去找工作，便碰上了一位大姐，当他介绍说那次行为艺术活动的主角就是他时，这位大姐对他刮目相看，因为这位大姐看到了高利民的宣传广告。她立即把高利民介绍到自己的老公处工作，他老公是深圳当代艺术创作库的总经理，网络了一大批艺术人才。听完高利民的介绍，看了高利民的毕业证，当即便叫高利民给自己当助手，高利民高兴极了。工资虽然低了点，但天天都能接触到有造诣的艺术人才，能从他们身上或多或少地学到一点东西，高利民也感到很欣慰。但好景不长，没几个月，由于种种原因，老板也想锻炼高利民，说免费给他一间画室，叫他自己画画出售维持生活。从来没自己干过的高利民，有些胆小，怕弄不好对不起老板，怕自己的名气小，画卖不出去，没敢接受老板的安排。

在高利民举步维艰时，他给湖南岳阳一位同学打去电话求助，那位同学叫他立即过去，可以给安排工作，高利民便立即去了。谁知去了才知道，同学是在一个传销组织里当一个小头目，也叫他加入自己的组织，高利民怎么也不愿意加入，但已经步入了这个狼窝，怎么也走不掉。一走拢，手机和钱全被没收了，天天都有人跟着他，不停地给他洗脑。这时，高利民非常后悔听了这个狗屁同学的话。他为自己的行为深深忏悔：哎！没有配件的汽车不能买，没有信誉的朋友不能交，没有人格的朋友更不能交。

高利民天天都看到一帮打手把逃跑未遂的人抓回去打得鬼哭狼嚎、头破血流。高利民吓坏了，厄运随时都有可能降到自己头上。这可怎么办呢？高利民脑子天天都在不停地转动，都在想方设法逃出去。一天，机会终于来了，看管他的人又去看管别的人了，同学也不在现场，打手们也去打别的人了。这时，他便飞快地跑了出来，跑了很远很远，他估计他们找不到自己了，才停下来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这时，高利民掏出身上仅有的两元钱给父亲打电话：“爸爸，你快救救我，我误入传销组织，现在逃出来了，你快寄给我钱，我要回家......”

听到儿子的哀求声，高洪建心里犹如打翻了五味瓶，真不是滋味。他没有责备儿子，并立即给儿子寄去了钱，叫他立即回家。

回家后，高利民左思右想，自己还是回四川美术学院去当培训老师比较稳妥。回到四川美术学院，高利民特珍惜这失而复得的工作。当了两年培训老师，高利民又想自己创业了，高洪建又在成都给他租了画室、展厅让他发展。由于经验不足，生意始终没有多大起色，后来，高洪建又安排高利民到成都一家传媒公司工作了。

现在，高洪建的其他四姊妹全都先后成家立业了，各自经营着自己的生意，日子过得也很滋润。大弟高洪明1983年去西藏亚东县当兵，1989年转业回家。后来在成都承包建筑工程，生活很富裕；二弟高洪琪1987年去甘肃当兵，三年后转业回家。现在西藏做副食品生意，生活很美满；妹妹高洪芬在南部县城打工，家庭也幸福。三弟高洪国1979年去西藏当兵，后转业回家。现在夫妻俩在广州打工，两个儿子留在老家，母亲王德容在照管。几姊妹中，就数高洪国的日子过得紧巴些。

高洪建每年春节都会抽时间和兄弟姊妹们聚聚，其乐融融。每当这个时候，高洪建就感到特温暖，毕竟是一母同胞。

每当这时，高洪建不免要笑着对自己当年的行为进行一番“检讨”：“你们小的时候，我老打你们，都把你们打怕了，你们恨我吗？”  

姊妹们都说：“有什么好恨的，长哥当父嘛。”

大弟高洪明说：“黄荆棍儿出好人嘛，这不，我们大家都出息了。要不我们可能还在大山里修理地球呢？”

惹得大家一阵好笑。

妹妹高红芬说：“我就是恨你，特恨你，你非常自私，你把你自己折腾成了画家，把两个哥哥都打成了老板，把我打成了个打工仔。”

全家人都哄堂大笑。

每年春节不仅是大家聚会的日子，也是几姊妹为父母尽孝道的好机会。每当这时，高洪建就要主动给母亲拿钱，其他几姊妹看见大哥在拿钱了，大家都给妈妈拿。

这时，妈妈就会把大家表扬一番，还特地风趣地把高洪建表扬一番：“老大，你真是个好大哥，带头大哥。”

这时，几姊妹的心里觉得暖烘烘的。

2008年底，高洪建的父亲高尚顶突然感到身体不适，常常咳嗽不止，并且还带有血丝，家人立即敦促他去医院检查，不检查不知道，一检查吓一跳，他得的是肺癌，并且已到晚期。这种疾病和他长期酗酒、抽烟是分不开的。但这个老人非常坚强，他没有住院，而是找医生开了一点药回家自己服用，继续下地劳动。亲朋好友及家人都叫他休息，他坚决不肯，都拿他没办法。高尚顶曾经救过的高树强长大懂事后，每年逢年过节都要去看望自己的救命恩人。在他生病中，高树强也时常去看望他，这给了高尚顶一点小小的安慰。后来高尚顶实在坚持不住了，才肯卧床休息。高洪建也看见过得癌症去世的人，都疼痛难忍，大喊大叫，但父亲没有这样。

2009年2月11日，高洪建回家看望父亲，看见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牙关紧咬，证明父亲在强忍剧痛。

父亲知道自己在世的时日不多了，立即拉着高洪建的手说：“儿子，我们高家祖祖辈辈都是农民，从来都没出过公务员、画家什么的，可你成了公务员，成了画家，你是我们高家的骄傲。你一定要继续努力，争取当大画家，不要像你爸爸，一辈子只当了一个画匠。”

高洪建既悲痛又高兴地对父亲说：“谢谢爸爸对我的鼓励，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父亲咽气之前终于认可了儿子所取得的成绩，认为儿子光宗耀祖了。得到了父亲的认可和赞赏，高洪建心里真的很甜润。他的功夫没白费，他的努力是值得的。这一刻，高洪建感到一阵阵喜悦，但也感到一阵阵心酸。喜的是，压制了自己几十年的父亲，临别时终于鼓励、表扬了自己一番；酸的是，父亲辛苦了一辈子，还没有过过舒心的日子，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大成就就要离世了。父亲对高洪建的这番话说了没几天便离开了人世，这让全家人悲痛不已。

高洪建感慨地说：“我受父亲影响很大，画虎既是父亲的熏陶感染，也是父亲逼迫自己的反抗精神。我之所以对老虎情有独钟，就是看到老虎有一种不畏强暴的精神，这种精神一直支撑着我。因此，我对贪官嫉恶如仇。我认为，像王宝森一样的贪官是蛀虫，既损害了国家的利益，又损害了人民的利益，还破坏了党的形象；我对孔繁森似的好官十分尊敬，我认为，好官是梁木，撑起了国家的大厦，保持了党的纯洁，得到人民的尊重和爱戴。”

几个月后，高洪建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姑父得癌症的情形。姑父提前3个月便住进了医院，医生每天都要给他用止痛针、药。3个月间，每天都疼痛得大喊大叫，闹得医生、护士、病人都不得安宁。可高洪建的父亲从生病到离世的那一刻也没吭过一声，从来没有注射过止痛针，从来没有服用过止痛药，可见他是何等的坚强，他的克制力和忍耐力是何等地惊人啊！

父亲去世后，高洪建每年都要去给他上坟、烧纸，以表他的一片孝心。与此同时，高树强每年也要和高洪建一样，到高尚顶坟前上坟、烧纸。高树强一直没忘这个救命恩人，去世后，仍要亲近、孝敬这位救命恩人。有时，高洪建在父亲的坟前烧纸，难免碰上高树强，他便对高洪建说：“如果没有高尚顶哥哥当年的拼命相救，就没有我高树强，所以我决心终身孝敬他。就是他去世了我仍要孝敬他。”

高洪建拍拍高树强的肩：“谢谢！我代表我们全家感谢你！”

高树强睁大眼睛抓住高洪建的手：“谢什么，这是应该的呀！”

第十四章  专心致志走艺术之路

职务的升迁、工作和生活环境的变迁没有丝毫改变高洪建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一个复员军人的本色。无论在哪里，无论干什么，他都力求干得更好，所以，多年来，“优秀”二字总是青睐于他。在部队，他是一名优秀的士兵，曾6次获得营、团嘉奖；在函大，他被评为优秀学员；在成都美校，他被评为优秀教师；1992年以来，“先进个人”、“优秀共产党员”、“国家优秀公务员”等荣誉称号更是年年伴随着他。除此，他的多才多艺也使他的生活被装点得多姿多彩。工作间隙，他编小说，写诗歌，发消息，画老虎……各种获奖证书接踵而来。这就是人们印象中一个立体朴素而有内涵的高洪建。

高洪建自幼怀揣梦想与大志，理想与现实一直难以精彩的重合。好在他的内心从未放弃过追求。渐渐的，他把博大的弘志融入到对艺术的探求之中，走向了寄情于画的崭新道路。40多年的人生旅途，恰恰是中国从封闭、落后、计划、保守迈向开放、改革、市场、富强的伟大时代，丰富坎坷的基层阅历，为高洪建从事绘画创作积累了宝贵的素材，提供了不竭的源泉。

高洪建常说：“为艺术而殉道，把艺术当作最热爱的职业，并用使命感去创作，才能创作出好的作品来。只有经历过大变革的伟大时代、只有经历过大曲折的复杂人生，才能催生出大智慧的文艺大师。被流放的杜甫、历盛唐的李白、失明后的贝多芬、经战祸的梅兰芳……古今中外，莫不如此。在微不足道的地方，人们往往能捕捉到与常人完全不同的艺术灵感。”

现在的“高老虎”已成画虎名家，而当年的高洪建，笔下关注的对象全都不是虎。在许多大师的眼中，他的画作不外乎“用图记事”。他画过家乡的道路变化、画过邻里的红白喜事、画过城镇的建筑乔迁、画过乡亲的衣着穿戴……一些人曾经认为，他的视野狭窄局限，画点鸡毛蒜皮，作品难以登大雅之堂。但“浪沙淘尽，必有沉金”。后来，高洪建的作品逐渐引起了一批“励志派”艺术大师的关注。后来接受高洪建为徒的几位大师和力荐过他作品的众多大师从那一幅幅鸡毛蒜皮的习作中慢慢发现了夺目的闪光点。高洪建通过身边小事反映国家大事，通过草根视角展现时代伟大的鲜明特点，终于得到了艺术界的肯定和赞许。从自主摸索、自学创作到拜师名门、专业从艺，高洪建开启了人生更为精彩的崭新篇章。

高洪建的艺术人生经历了三个重要的时期。从少年到青年，他以自学创作为主，创作素材多取自于基层草根，作品的内容五花八门，甚至鸡毛蒜皮，这一时期的画作“志大于神”、“神大于形”、“形大于事”。换句话说，此时他想用画身边的“事”来表达心中的“志”，但表达得还不够成熟和犀利。从青年到壮年，他以拜师学艺为主，创作素材开始拓展发散，视野不断弥新。作品内容追求集中，常以山水环境中的动物比如龙、虎、狮等来集中展现心中的激情与宏志。此时的他想用抽象的动物形神来传递内心的未了之志。形神已能兼备，但创作的中心承载物还不确定，并不是专门的虎师。从壮年到中年，他以兼收并蓄为主，广泛吸纳国学绘画大师各门各派的艺术风格和创作技法，把研究的重点放在了“虎”上，并在一大批画虎的大家中脱颖而出，成为了“时代虎”画派的开山画师和标志性人物。而在技能上，他用铅笔素描的手法，结合老虎毛发的质感，开创了“中锋梳毛法”，又称“一笔画虎技法”，即用毛笔的中锋一笔一画地把虎画成。同时，把传统的虚景之深与现代的实景之彰相融合，做到了“工”与“写”的映衬、“虚”与“实”的连贯、“动”与“静”的协调，形成了独特的画虎艺术风格，成就了“龙国虎师”的美名。

有人问高洪建：“专家们都说你开创了一笔画虎技法，很有艺术价值、有理论依据，可以传承、发扬光大……”

高洪建说：“传统工笔画是用熟宣纸作画，虎毛是用散锋梳成，用熟宣画工笔虎。采用传统三矾九染的技法非常费时，用散锋梳毛既容易把毛质画板，还绒得象猫毛，就没有虎气。如果采用生宣画工笔，用中锋梳毛一笔一画地形成，更好地突破了传统技法的弊病，把老虎的质感表现得淋漓尽致、栩栩如生。这就是我几十年独创的画虎技法，被专家们称为‘一笔画虎技法’，也是被社会公认的独特艺术风格。”

为了自己的艺术追求，身为公务员的高洪建，毅然辞去了公职，潜心从画，先后师从李正元、莫梦初、赵完璧、李星武等著名画家，并专门研究张善子、高其佩、张大千、冯大忠、刘继卣、周明安等古今国画大师的作品，工笔的细腻、写意的随性他合二为一；山水的美感、人物的性格他天人相贯；历史的沧桑、时代的风流他兼而一体。集各家之所长、汇各技之所精是他的初衷，而世间万物，博大精深，把注意力凝聚于一“虎”，则更有高洪建深藏于内心的用意。

翻开《高洪建画集》，以“虎”示“情”的作品《世上只有妈妈好》、《母子情深》《幸福童年》、《童趣》、《思乡》等，无不温婉柔和，借物喻人，用虎的刚形与作者的柔情相对接，深刻揭示了作者男儿雄风的性格中不为人知的柔情似水的另一面，善良、质朴、深情、恋旧的本色跃然于墨。在以“虎”示“志”的作品中，《出山》、《晨辉》、《雄风》、《王者》、《不怒亦威》、《天下谁人不识君》、《叱咤风云》、《虎踞龙盘》等让人内心激荡、肃然起敬，仿佛在诉说着一个胸怀大志的时代英雄理想中的人生轨迹。而高洪建最令人赞赏的作品是他的“时代虎”系列，这些作品用自然环境中的老虎记录和讴歌时代的风云、赞美和传诵历史的变迁，把新中国建国以来特别是改革开放以来国家的富强、民族的振兴和人民的幸福展现得波澜壮阔、淋漓尽致。《不畏强者》、《饮水思源》、《十三虎（群虎图）》、《威虎之师》等都是这类作品中极富代表性的精品力作。

在高洪建心目中，公务员永远代替不了艺术，高尚的法码永远代替不了压平千斤的小称砣。他随时都在耕种希望，随时都在希望中收获，随时都可能丰收，他的人生的确就是丰收的人生。他仿佛把野性十足的老虎已调教得无比温顺了。在他的笔下，在他的心目中，画老虎仿佛成了他的全部。他想，自己一生羡慕、敬仰名画家，与其这样，不如把自己打磨成名画家。成为名画家的路没人拦着，只有自己拦着自己。人生奋斗的诀窍就是经营自己的优点、长处。经营自己的长处能给你的人生增值，经营自己的短处必然使你的人生贬值。

高洪建调到南部县政协后，职务是主任科员，这是个闲暇的职位，在做好本职工作的同时，他便拼命地画画。这时，高洪建得出一条经验：不求别人，求自己。自己不适合在官场混，政坛路走不通，因为自己忠直、憨厚，做事不会拐弯，说话不会转角。艺术之门正为自己敞开着。在艺术的领域里，自己可以纵横驰骋，闯出一片新天地，人生的路有宽有窄，窄路走不通就走宽路。他暗暗给自己定了一个标准——“艺不惊人誓不休！”理想使人的思想坚定，使人的心智开放，使人的心更加伟大。高洪建正朝着自己宏伟远大的目标奋进。他想，现在两个儿子都自食其力了，自己基本没有后顾之忧了，那就专心致志地走艺术之路。就是在艺术的道路上跌倒了也不会感到沮丧，他还可以毫不气馁地爬起来继续前进。他对自己的艺术明天充满了好奇心，充满了爱心，充满了信心。这些就是他在艺术领域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他希望用毕生的精力来浇灌整个未来。

在日常工作中，高洪建总是将自己生命的发条上得紧紧地，不停地工作，不停地付出，不停地奉献，不停地画画，不断地创新。

高洪建探索的“一笔画虎法”缩短了画虎的时间，节约了创作成本。同时，虎面、虎身、虎腿、虎尾等各个部位的虎毛姿势通过梳毛展示，虎骨与虎威便自然凸显。一个生龙活虎的老虎便跃然纸上。在生宣纸上画画，是非常难的，但也是很好看的。因为生宣纸一用墨就会浸走，好多画家过不了这个难关，但高洪建摸索出来了。他在画画之前，用水把生宣纸喷湿后再画，就避免了墨浸走的问题。在处理老虎画淡色时如用淡墨也不好看，高洪建便用浓茶叶水来处理。画出的老虎画淡妆浓抹总相宜，疏密高低都有致。画友们都爱称他为“巴蜀一虎”或“高老虎”。因此，他的虎画一直走俏。

有人问：“高老虎，你画虎要观察老虎的习性吗？”

高洪建答道：“我立志画虎后，便认真观察老虎的一举一动。最初，我从报刊、杂志上领略老虎的王者风范。后来便从中央电视台《动物世界》节目里寻找老虎的踪影。从书报、电视里看到的老虎仅仅是某个侧面，没有立体感。于是，我就把花猫当作老虎模特。闲暇时特别留心观察猫。猫步、猫眼、猫纹，甚至猫的骨架都给了我很多启示。老虎不会爬树，但花猫会爬树。花猫爬树的造型与老虎上、下山类似。花猫的扑、腾、跃等动作与老虎的日常动作神似，通过对花猫认真细致的观察，对我画老虎颇有裨益。观察猫的同时，我还屡次到动物园观察老虎，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我在专注地看老虎时，旁的东西全消失了。有时自己撞在大树上了，还问是谁撞了我。老虎让我百看不厌。”

高洪建认为，在动物园里能看到憨态可爱的各种动物；能聆听自然，体味妙趣横生、精彩纷呈的动物世界：能体味到一种人与自然相互和谐的快乐。自然界美好的事物是诱发人灵感的绝妙因素。在动物园里，他产生了很多遐想：他认为，存在是最根本的，生存是一切生物的本能。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类也一样，从一开始，在原始社会里就是以群居的方式构成社会生存的。由于个人能力有限，个人无法脱离群体独自生存。人类在自然界求生存的过程中积累了知识，掌握了智慧。如果没有“真善美”，人与人之间的相互交流、沟通和分工互助就不能存在下去或者说不能持续存在下去。这就会使集体生活成为不可能，而个人也就无法生存下去。动物也一样，他们那么憨厚、真挚、天真、活泼，群居在一起是那么的和谐，那么的自然，其乐融融，可爱至极。人何不学学动物呢？

    20多年来，高洪建画虎不辍，从一个胡乱涂鸦的小伙子成长为一个知名画家，他付出了无数的艰辛和心血，也获得了丰硕的成果。他的作品既有文人艺术的高妙，又有民间艺术的质朴。在文人思维中又多了些泥土的芳香，在民间艺术的思维中又多了些翰墨文思。他大半生生活在农村，身为农村艺匠，至始至终保留着农民的审美趣味和理想。他对乡土风物有着真切的眷恋。家乡的一草一木都让他难以忘怀，在他的老虎画中，多数都画有花、草、树、木作为陪衬，把童年的记忆和家乡的一切作为画题，这是高洪建作为一个善良农民子弟所特有的情感。他的作品深受老百姓喜欢，雅俗共赏。他画的老虎有的威武勇猛，生气勃勃；有的温顺祥和，憨厚善良；有的滑稽可笑，天真活泼......表现出大自然万物的两面性。

如今，全国向高洪建求虎画者众多，但他始终要把每一幅虎画创作得形神兼备才出手。爱虎如命的高洪建真诚坦言：“画虎是我的至爱，是我的毕生追求，我决心把自己的事业推向顶峰。”    

往往人们一提到老虎便有谈虎色变之感，但一提到画虎画家高洪建时，人们便不禁竖起大拇指啧啧称赞——不简单，画虎专家，“巴蜀一虎”，有名的“高老虎”。

高洪建画的老虎色墨交融，浑然一体。勾勒皴擦，清秀空灵。情真和谐，疏密有致。从各方面显现出了技艺的出众和艺术魅力。高洪建的老虎画借鉴和吸收古今中外各个门派绘画艺术之长，奠定了他坚实的绘画基础，使其画面构思新颖独特，层次感强，画风古朴厚重，沉稳扎实，清新艳美。构图稳中求变，整处着笔，点处紧收，笔墨浑厚苍劲，潇洒自如，不扭捏作秀。意境深邃隽永，古朴雅健，富有生活情趣，弥散着一种清淡而悠远的气韵。他的《群虎争霸》、《虎踞龙盘》、《横扫千军》等虎画气势磅礴，犹如雄伟的大山傲居世界屋脊，宛若秋风扫落叶迅猛如飞；他的《晨辉》笔简意赅，有深远广袤之势；《双雄图》上的两只老虎双双威武，两眼炯炯有神，好像要把大千世界看透；《泰然》上的单虎有一种从容、淡定、泰然处之的神情；《雄风》五虎图五只老虎打闹嬉戏，姿态各异；《天下英雄》图上的老虎虎视眈眈地盯着目标，尖锐地洞悉一切；《五福图》上的五只老虎正在憧憬着美好的未来；《童趣》图上两只幼虎正在天真地玩耍一只螳螂；《出山》中的老虎，正从山中的圆洞中向外窥视，有一种睡虎已醒、呼之欲出、威武无穷之感；《饮水思源》上的13只老虎姿态万千，有的饮水，有的嬉戏，有的高瞻，有的远眺......象征着各族人民大团结；象征着13亿中国人民努力拼搏、奋斗的精神；象征着13亿人民吃水不忘挖井人的怀旧情结。

从一个普通农民，到一个美术教师，再到一个公务员，再到一个名画家，高洪建经历了凤凰浴火重生的过程。他用思想的力量感染人，用艺术内涵吸引人。在他看来，天地之大，最大的也大不过人的心。艺术家重返大自然，以原始为基，探索艺术新生命，是颇为重要的。他潜心研究老虎画的传统理论与技法，用特有的形式挥写大自然生命的律动，描绘老虎的精神气韵，造型别致，生动雅健，风格各异，栩栩如生，美轮美奂，耐人寻味。在这个无休止追逐物质文明的历史环境里，高洪建的老虎画栖息纷乱的灵魂，使人的身心得到净化和升华。

    房前的花儿谢了又开，开了又谢，斑斑驳驳的碎片落影成殇。流年观碎影，夜雨闻茶香。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不知有几多跌宕、几多起伏，高洪建都艰难地越过。他一直坚持走适合自己的艺术道路，不刻意强求，不刻意张扬。在他看来，做人应该低调些好，因为这个世界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要付出就一定能够得到回报。画画要高调点好，因为把调子定得越高，自己便要不停地勇敢地去追求，去攀登，去进取。他时常哼着《登上攀高峰》的歌曲，来鼓励自己，鞭策自己，激励自己：“登山攀高峰，行船争上游，社员干劲比天高，加快步伐朝前走。能挑千斤担，不挑九百九，迎着困难上，顶着风雨走......”

时光匆匆，带去的是旧时的记忆，留给人们的是生命中永恒的感动。事事洞察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时的高洪建似乎已看破红尘，潜心研究画虎，把权、钱、利视作过眼烟云。

2008年7月，92岁的著名画家莫孟初大师用诗赞美高洪建：“高山巍巍耸入云，洪浪滔滔漫昆仑，建树宣赫惊天地，盛世工虎第一人，色彩斑纹本天生，勇猛健壮巧造形，形像生动人喜爱，精雕细琢貌逼真，笔活墨妙灵气显，构图布局意境新，经济名声远播快，艺坛新秀步步升。”前三句第一个字连起来就是高洪建。看，“建树宣赫惊天地，盛世工虎第一人”，多么高的评价，多么美妙的赞扬！

大师的鼓励和赞扬给了高洪建无穷的力量，他不停地学习，不断的钻研，力争追求卓越，心中时时装着画，装着老虎，装着高山流水，也装着观者，让观者通过他的画与他相知相识。我们透过一幅幅精湛的老虎画，看到了他豁达的为人与处世。
    虎在中华民族传统文化中是王者的象征，也是力量的象征，在中国美术史上，擅长画虎者多矣。近代最有名者当为国画大师张大千先生的二哥张善孖先生，张善孖以精细的小写意画虎，寓意深刻高妙。高洪建在艺术上的成功得益于画虎先贤张善孖，他画虎起步时就是临摹的张善孖的老虎画，他的老虎画与张善孖的老虎画有异曲同工之妙；得益于李虎林教授的精心指导，使他步入画坛，尝到了乐趣；得益于李正元老师的谆谆教诲，是这位李老师教会了他画虎，教会了他做人；更得益于国画大师莫孟初、赵完壁老前辈。早在1987年，高洪建就谒拜了著名国画大师莫孟初、赵完壁先生，并虚心向他们学习、请教。高洪建记得，那时自己头脑中的艺术神经仿佛被两位老师牢牢地系住了。经常都想和他们切磋画艺。

一次，高洪建问莫老师：“大自然中的色彩和光是否对创作有影响？”

莫老师告诉他：“有啊，以色为基础，抓住瞬间印象，捕捉色彩在光线中的瞬息变化来揭示人和自然的奥秘。这是欧洲画坛最早的印象派画风。印象派笔触粗犷，笔笔分开，冷暖色交织在一起，与人们习惯的把颜色涂得光洁的绘画截然不同。近看是横七竖八杂乱无章的色彩笔触，但远看又很好看。”

    高洪建听得入了神，眼睛炯炯有神，目不转睛地盯着莫老师，好像莫老师脸上就画着一幅印象派画一样。他耐心地等着莫老师继续说下去。

      可莫老师最后说：“这要画家慢慢地去摸索。”

    他笑着对莫老师说：“这太难了，太难了。”

通过经常和大师们切磋画艺，高洪建逐渐领略到中国画的精髓。从铅笔素描的笔法中开创了中锋疏毛法的画虎技法。他画虎兼用工笔、写意画法，勾勒老虎气吞山河的形、神、气韵。从此，他的画功快速长进。  

高洪建不仅在工笔画虎与写意画虎的结合上超越了前人，而且构图的剪裁，形象的借喻，也都极尽其能事。能够得到前辈们的赞誉，高洪建感到莫大的欣慰。他更加努力画画了。他往往忘记了吃饭，忘记了睡觉。有时妻子将饭端到他面前叫他吃，他口头答应，就是不端着吃，他要把手头的画作做一个短暂的休停才肯停下来吃饭。往往妻子吃完饭过来看，饭都凉了，他还没吃。太阳从窗户中射进来，把疲软瘦削的他镶嵌在他的画作上，他好像扑在老虎身上在抓扯。这时，妻子禁不住嗤嗤的笑出声来。他顾不上与妻子搭讪，用眼睛凶狠地盯盯妻子，示意她走开。这时，妻子又将饭端过去给他热热。有时甚至要热几次他才干完手中的活，才将饭吃下去。好多时候，妻子都看着他苦笑两下，长叹两声，再摇摇头讪讪地走开。

2011年4月，高洪建的一张老虎画被英国商人大卫购买，就是这张普普通通的老虎画再次改变了高洪建的命运。大卫看着画上的老虎栩栩如生，犹如一只只生龙活虎的活老虎跃然纸上，这时，他产生了联想，如果把这位画家放到合适的位置，他就能发挥出超人的能量。当他正在考虑如何把高洪建放对位置时，他在与成都一位商人的洽谈中，需要政界有关领导出面，这位领导非常忙，许多人都没有把他请到现场，而高洪建打去了一个电话，这位领导在两小时之内就赶到了现场，并给大卫解决了实际问题。这时的大卫对高洪建简直刮目相看。他认为，高洪建不但画画得好，还是个办事效率高、交际广、乐于助人的人，于是他立即拍板，叫高洪建到自己的公司任总经理职务。他与公司的另一位合伙人先后三次到南部考察高洪建，聘请高洪建。此后，高洪建便做了成都金林置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高洪建在南部县政协也坐在闲暇位置上，也是要退休的人了，他与本单位的领导沟通好后便走马上任了。上任后的高洪建马不停蹄地拼命干着，他把在成都的朋友通通都聚集在了自己的旗下，把各种关系细细地梳理了一番，频频为公司拉关系、找项目、创收入。什么土地转让、破产企业收购、影视剧拍摄、酒店管理、演员培训、他事无巨细地管理、关心、把关、跑关系。在搞好本职工作的同时，还不停地为公司画画，为公司创收。

第十五章  声名远播

泱泱华夏神州，书画艺术渊源流长，名家巨匠，如繁星荟萃。当代中国画坛，著名画家高洪建，就是这繁星中的一颗。他借天时，地利、人和的先决条件，经营着自己，经营着虎画，使之声名远播。鸟儿管照自己的巢不过几天的功夫，而高洪建营造自己的心巢却花去了整个一生的功夫。对于一位有造诣、有成就的艺术家品格的正确估价，就得凭他自己的标准，而不是凭我们的标准来评判。他一生走得很艰辛，走过了坎坎坷坷的曲折路，走过了凹凸不平的泥泞路，走过了荆棘丛生的是非路。凭着一个人的勇敢、执著、拼搏，走出了人生的精彩，走向了金碧辉煌的殿堂。

2011年孟秋，成都特显温和，这给人们的心情带来了少有的惬意。在这宜人的季节，坐下来潜心画画再合适不过了。但在成都金林置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里专心画画的高洪建，方正端庄的脸庞更显清瘦了，但又更显亲切与和善。他身着深蓝色西装，衬出了深沉的稳重与执着。当熟悉的人走进总经理办公室时，会被眼前的一切惊呆，还误认为进了老虎公园，吓一大跳，但细细一看，整个办公室到处都是老虎画，墙上贴的是老虎画，地上铺的是老虎画，桌上摆的还是老虎画。笔墨纸砚有致的摆满了办公桌。这简直就是一个大师画室，哪像什么总经理办公室呢？

这时，只看见高洪建在认真地画画，他的调色板是用一张废报纸代替的。砚台和墨盒是一个个废弃的喝水纸杯。画笔也全都放在废旧报纸上。其简朴程度看来就像个初学画画的孩子。他站在办公桌前画画，一站就是几个小时，姿势几乎都不改变。如有重要朋友到办公室，他就边画画偶尔和朋友搭讪一句。如果是不重要的朋友，他就干脆不搭理别人。全神贯注地画画。他认为该告一段落了，才肯停下来和别人交流。

这时，你可以认真地看着他画画。如果你对画画不感兴趣，可信手拈来身边的一本本杂志翻阅，绝大多数杂志上都有对高洪建的介绍或宣传：高洪建，艺名，耕夫仙吏雄风楼主。中国艺术研究院书画研究中心画师、中国民俗摄影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政协特邀委员、四川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四川省政协书画研究院画师、南充市美术家协会会员、南充市政协书画院画师。学画30年，山水、人物、花鸟兼学，酷爱画老虎。其虎画深受时任中国诗书画研究院院长何首乌的赞赏，曾作为文化交流礼品赠送中央首长、外国客人、世界体操冠军邹凯……其作品被海内外爱好者收藏，是实力派中青年画家，誉满华夏。

    1990年，高洪建函大毕业时，他的论文《中国画发展趋向之我见》被评为全国优秀论文，他本人被北京总校评为优秀学员。他创作的国画《双雄图》参加了省文化厅、省美协举办的《川宁两省书画联展》；1991年，南部县政协书画室、县委宣传部等6家单位举办的《高洪建画展》78幅，有油画、国画、素描、人物、山水、花鸟，尤以虎画见长，此次活动被载入《南充地区文化志》、《南部古今名人文史卷》等史籍中；1995年，高洪建的画被文化部、中国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颁发一级作品认定证书；1996年，高洪建被录入世界华人书画名家大辞典TAF信息名家数据库；同年，他的国画《鹰》入编《中华古今书画家作品大典》；同年，他的国画《虎》被南部县委、政府评为一等奖；1997年，国画《虎》参加中国国际文学艺术作品博览会展出并被收藏；1998年，高洪建被加拿大世界书画家协会授予“当代书画名人”的光荣称号；同年，他的艺术简历被载入《世界书画名家经典》；1998年，他的国画《月下双雄》被刊载《四川监察》第九期封二上；2000年，他的画入编《中国教育文库编委会中国美术全集》；2001年，他的画荣获四川省委宣传部、四川电视台二等奖；2002年，他的画作《仰天长啸》参加南充日报社诞辰50周年名家画展，并被南充日报社出版、收藏；2003年《月下双雄》参加省美协举办的《西部风情画大展》，获优秀奖；2003年12月毛泽东诞辰110周年全国书画展，高洪建的国画《虎距龙盘》获铜奖，并在国家博物馆展出；2004年，他的画获全国第五届书画名家大赛二等奖；同年，四川省美协举办的《电力杯》书画展，他的《群雄图》获优秀奖；2005年，他的国画《虎》参加纪念罗瑞聊将军诞辰100周年画展，获优秀奖；同年，高洪建被中国书画年度人物评委会授予“中国书画名家”称号；2006年，他的国画《虎》参加朱德元帅诞辰120周年画展展出；2006年，他的画作载入中国书画年鉴；同年，被四川省美术家协会吸收为会员。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了8级强烈地震，许多学校、医院、城镇、家庭都毁于一旦，人员死伤无数，家破人亡的惨景在灾区到处可见，真是惨不忍睹。2008年7月，四川省政协办公厅、四川省文联、四川省美术家协会组织了大型书画捐赠活动，来自全国的许多知名画家都自发地捐出了自己心爱的画作进行拍卖。全国共征集到1200多件油画和国画作品，选出了315件进行拍卖，高洪建捐出的一张老虎画被选中。在地震发生后的6月29日，经专家评选出的作品在省美术馆预展，并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在醒目的小展厅里特展着全国美协副主席尼玛泽仁、李焕民及美术大师刘伯俊等全国著名画家的7副画，高洪建捐的虎画便预展在该展厅的右侧墙壁上，凡参观的人一进入美术馆的小展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8只栩栩如生的小老虎，给参观者增强了不屈不挠抗震精神和重建家园的信心。预展时，高洪建的虎画引起了无数观众的重视，大家都不知道这位名不见经传的画家是何许人也，大家都在揣摩，一定是个了得的画家，才被组委会如此重视。其实，高洪建当时并不怎么出名，而是他画的虎画功底深厚，小老虎既可爱又倔强的姿态吸引了组委会的眼球。29日下午，成都锦江宾馆二楼大厅灯火辉煌、人头攒动。省人大、省政协、省委、省政府、省委宣传部、文化厅、省文联、省美协等有关单位负责人、省内外美术专家齐聚在这里，参加这次拍卖会的商家达500多人，大家济济一堂，盛况空前。高洪建被组委会邀请参加了拍卖会。拍卖会上，一开始就有一些名画家的画作流拍，气氛非常冷淡，有时甚至在拍卖师接连喊价7至8件都无人举牌，有些画家在现场便心灰意冷。当拍卖师喊到229号高洪建虎画3000元时，有人迅速举牌，接着有3个人不停地举起来，不到5分钟，拍卖师便喊到3.11万元。这时，全场响起了阵阵掌声，紧接着又有8个人的牌子加了进来，拍卖师激动不已，不停地报价、加价、插话，激励竞买者不停地加价。这时，雷鸣般的掌声一浪高过一浪。在近20分钟的时间里，谁也不知道加了多少次价，举了多少次牌，鼓了多少次掌。最后以3.8万元落锤。拍卖现场沸腾了，与会领导们高兴了，许多大画家惊诧了。人们都在人群中疑惑地搜寻着——高洪建是谁？拍卖师当场宣布315件作品拍卖完毕，93件成交，其余作品流拍。会后，嘉诚拍卖公司特地为高洪建作品拍卖全过程制作了影碟。省政协、省美协领导在会场接见了高洪建，并给予了高度赞扬和鼓励，领导们紧紧握住高洪建的手说：“今天是你的画作为我们的拍卖会增了光，添了彩，我们感谢你。”

高洪建激动已不地笑着说：“应该感谢领导的支持和爱戴，感谢商家的厚爱，我个人是微不足道的。”

想到灾区人民正处在水深火热之中，高洪建一分未留，全部捐给了灾区修建希望小学。高洪建的老虎画拍卖价格是前10名，如果除开油画，便是前5名。得到了社会的认可，行家的肯定，大画家的赞誉，名噪省城。这时，高洪建感到由衷地欣慰，觉得收获很大，有一种苦尽甘来之感。许多媒体报道了这次拍卖捐赠活动。

2008年9月，北京奥运会结束后，四川省委为庆贺29届奥运会川籍运动员载誉归来，在全省范围内挑选知名画家的画作，礼送川籍奥运健儿。接到邀请后，高洪建立即创作了一幅长1.2米，宽1.2米的虎画《泰然》，意即鼓励川籍体育健儿要胸怀大志，在赛场上要像猛虎一样努力拼搏，越战越勇、越战越猛。取得了成绩也要像老虎一样泰然自若。交到省委后立即入选，并在慰问会上送给北京奥运会体操冠军“三金王”邹凯，邹凯欣然珍藏。

慰问团有关领导打电话给高洪建说：“邹凯是四川人民的骄傲，你是南部人民的骄傲。你一定要好好画，百尺竿头更上一层楼。”

听到领导亲自打来电话鼓励，高洪建心里比吃了蜜还甜，他立即说：“感谢领导的厚爱，绝不辜负领导的期望。”

    2008年7月3日，《南充日报》刊登了题为《80幅美术作品参加全省抗震义卖》的文章；2008年7月17日，《南充日报》作了高洪建的专题报道：《高洪建画虎求画骨》；2008年9月19日，《南充日报》又刊登了题为：《南充画家画虎送三金王邹凯》的文章。这让四川画坛感到骄傲，让四川人民感到双倍自豪。

    令竞买者和邹凯没想到的是，画作者竟是一个没有上过专业院校的退伍、伤残军人，并且只有小学文化程度，不得不让人们惊讶。啊！大家都说，太不简单了，太了不起了！真让人钦佩。

    从此以后，高洪建的人生进入了繁忙期，出版商、拍卖公司、收藏家纷纷约稿、签约、出版，使他应接不暇。

    从此，四川省委、省政府经常把高洪建的画作为文化礼物赠送给国外友人。省委、省政府领导到国外访问每每都携带高洪建的画作为礼物赠送给外国友人及元老。

    2009年3月，高洪建被四川省政协书画研究院聘请为画师。同时特邀为省政协文体医卫委员，享受政协委员待遇，参加省政协有关会议与活动。近几年，他在多家报刊杂志发表画作70多幅，荣获各类画展奖项30多次，发表文学和论文作品500多篇。2009年11月8日，《南充日报》又对高洪建进行了专题报道：《虎年未到，‘巴蜀一虎’先火了》；2009年12月2日，《四川农村日报》、河南省民权县政府网站分别转载了《南充日报》《虎年未到，‘巴蜀一虎’先火了》的文章。

2012年11月14日，由总政治部、中央对外联络部、中共中央党校、中国美术家协会、中国工艺美术家协会、中国文献出版社联合出版的《全国画虎十大名家》艺术特刊，为喜迎中国共产党的十八次代表大会献礼。以虎的威仪、雄风，讴歌颂扬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以及13亿中华儿女在党的领导下不断拼搏进取、英勇不屈的精神。此次评选出十大画虎名家，画作结集出版以冯大中、宗万华、孟祥顺、高洪建、何业琦、张葆桂等风格各异的名家。他们的作品专业性强，艺术品位高，各具特色，为开创中国工笔走兽画技法作出了史无前例的巨大贡献。

高洪建先生说：“这次入选全国画虎十大名家，没有思想准备。因为有全国美术家协会的权威机构，又在总政治部等单位的行政领导下，且是正规出版社出版。只是试着投稿，没想到会被喜迎十八大献礼的艺术特刊选中。”

高洪建一席谦逊的话语，反而使我们对他更加肃然起敬。我们拜读了他入选的8件国画精品力作，每幅画中无不显现健康昂扬向上的精神，无不具有催人奋进的思想内涵。特别值得一提的是：8件入选作品中有3件是工笔巨幅国画，长4米，高1.8米。每幅画都气势宏伟、神形兼备、内涵丰富、笔墨韵味无穷。《饮水思源》画面13只形态各异的猛虎，代表13亿中华儿女富而思进、富而思干、富而思源的中华民族崇高的品德，及中华儿女的雄风浩气；飞流直下的瀑布象欢快的歌声、象动人魂魄的呐喊、催人奋进的号角；与飞奔呼啸的猛虎相互呼应成趣。在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书画展时，该画轰动巴蜀画坛，无数观者与行家与画和作者合影签名留念。去年11月《饮水思源》再次随文化部书画院到德国展出，获得一致好评。《威震四海》是在日本右翼反华势力掀起侵略钓鱼岛闹剧时，激起画家创作激情而创作的，画面再次表现了不同角度的13只猛虎，虎虎生威。每只不同视角的老虎充满着默契与和谐，形成了强大无比的力量。这不正是中华儿女众志成城、团结一心，对日本军国主义贼心不死的有力抨击吗？当他在画上题款“为了钓鱼岛，中华怒吼了，日本太无耻，天下都知晓。中国强盛了，空前团结好，有猛虎13亿，胆敢侵我岛。”，此画一出，被网友纷纷转载，激励了无数的热血青年加入到抗日的行列，彻底打击了以野田为首的侵略嚣张气焰。《五福图》画面表现的是，象真老虎一样大小的五只表情各异的猛虎。因虎是“福”字的谐音，又有接福纳祥之意。画家用白雪皑皑作为背景，以示瑞雪兆丰年、五福临门的美好祝愿。歌颂祖国人民在党的领导下，雄心壮志建家园、国泰民安奔小康。《世上只有妈妈好》展现了慈善与友爱的人间亲情。《一生正气》宏扬了象孔繁森、焦裕禄那样正气忠厚、刚直不阿的高尚品格。这就是一个正义而慈善的画家，用手中的画笔对中华民族英勇不屈的精神体现，对祖国不断强大富裕的歌颂，这样的艺术家不愧为德艺双馨。

高洪建的画风，色重而不俗艳、雅致而不寡淡、工整而不拘谨、狂放而不粗糙，给人增添无穷的力量，激励人锐意进取、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以虎喻人，真、善、美尽显于虎之动态，虎之眼神。扑、跃、奔、卧，动静结合，是一首无声的诗、有形的画、悦耳的歌。给人一种精神与心灵的震撼，让人受益匪浅。这正是中华民族精神之大美，他被选入中国画虎十大名家当之无愧。

高洪建不但喜欢画画，还喜欢诗歌、楹联、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他非常喜欢明代胡寄垣这幅对联：“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他经常把这幅对联当成座右铭，在艺术的道路上苦苦地求索，苦苦地追梦。此联是引楚霸王项羽破釜沉舟和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说明笃志是何等地重要啊！正是有这样的笃志，高洪建才技压群芳，才硕果累累。

机遇往往专门垂青有准备的人。在成功的背后，高洪建付出的心血和汗水是可想而知的。人们常说：天才是九十九滴汗水加一滴灵感，可有人说，高洪建是一百滴汗水加一滴灵感。

第十六章  生活赋予艺术灵感

许多时候，高洪建都在寂静的夜里，翻开他的画作和日记慢慢品味，往往会随着弯弯曲曲的线条走进遥远生活的梦境中，展现着他生活的经历，展现着他的艺术。他说，感谢生活赋予了他艺术，赋予了他灵感。他的童年在凄苦中度过；青少年时期在苦水中度过；中年时期在坎坷和奋斗中度过。他一生都尝尽了苦涩，但从未放弃过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对艺术的追求。

2008年的仲春时节，高洪建在南充西山风景区参观时，看见一群白鸽在山前一圈一圈自由自在地飞翔着，它们没有被任何东西束缚，是那么的轻松，是那么的自由，翅膀上下煽动，犹如一个个美丽的天使，可爱极了。他再把目光往下看，又看见了粉得像霞的桃花一朵朵映入眼帘，一群群蜜蜂正在桃花上忙着采撷花粉。和煦的春风迎面吹来，惬意非常。高洪建想，对于桃花而言，风霜雪雨之时，她闭月羞花，隐去了自己的身影，唯在春天的怀抱里，桃花吮吸着温暖的阳光，依念着春风拂来的暖意才会以俏争春，争奇斗艳，向人们展示她那傲人而美丽的身姿，供人们欣赏。如果能把白鸽、桃花、蜜蜂的美姿融入画中该多好啊！回到家里，他又认真地画着画，又把这些美景一一画入了画中。

2009年孟秋的一天，秋高气爽，高洪建正在家里画一幅老虎画，画了整整一个上午了，他觉得腰酸背痛，他立即到户外活动活动身体，秋高气爽，阳关明媚，他伸伸懒腰，漫步在院落里，感到格外舒服。他突然抬头仰望天空，湛蓝湛蓝的天空飘着无数朵白云，看着看着，云就变了。有的云像“一只活泼可爱的小白兔在乱蹦乱跳”；有的云像奔腾的骏马；有的云像凶猛的老虎；有的云“像一座座高低不平的雪山”﹔还有的像高耸无比的珠穆朗玛峰......在火红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美丽。高洪建想，它们好像在清澈见底的海水上慢慢的缓缓的漂浮着，如果你没有足够的耐心去欣赏它，就不会看出其中奥秘，其实它们一直在变化着。如果把这些美丽的云朵搬到画上该多好啊！于是，他立即回到画室，在老虎头上认真地画着白云。画作完成后他感到很满意。

高洪建不仅从生活中寻找艺术灵感，他还从其他伟大的画家的艺术作品中寻找艺术灵感，他常常思忆着扬州八怪郑板桥的《竹石图》及那首题画诗。他对该画及诗情有独钟。《竹石图》是郑板桥晚年的作品，图中一瘦石兀然而立，几竿修竹傍石而生，竹身清秀挺拔，竹叶疏密错落。全幅画虽不着色，却使人感到青翠的秀色和超然的风韵。仿佛在这些没有生命的竹子里注入了人的灵魂，人们被作品中一种神奇的、无可名状的生命所感动。画家自己为这幅画题诗：“四十年来画竹枝，日间挥写夜间思，冗繁削尽留清瘦，画到生时是熟时。”意思是自己画了40年竹子，白天作画，晚上思考，终于悟出去掉繁杂，提炼精髓才能画成功的道理，才能在十分熟练中创造出不同凡响的新风貌。高洪建深深地领悟到了其中的深刻含义。

高洪建对郑板桥大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师的画，大师的诗都给了他很多启迪。他还非常喜欢郑板桥的另一首咏竹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足本在破岩中。千磨万炼仍坚劲，任尔东南西北风。”它形象地为我们描写了竹枝坚韧顽强的生长性格。从这里也使高洪建体会到做任何事情要获得成功就要有竹枝“咬定”目标锲而不舍的精神才能获得成功。

读了这首诗，高洪建特地写了一篇日记：“人只要有‘咬定’精神就会有所作为，但也有少数青年人，在他们踏上人生征途前，总会有美好的愿望，但在实际工作中却不能像竹枝那样‘咬定’了钻进去，不懈地努力，而常常是半途而废，结果一事无成。如果不能发扬‘咬定’精神的人是无法获得成功的。古今中外，无数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有所贡献者无不是坚韧不拔地从事自己工作的。我国著名的医学家李时珍为写《本草纲目》用了一生的心血，正可谓‘咬定《纲目》不放松’；世界无产阶级革命运动导师马克思为著《资本论》花了40多年的时间，在大英博物馆翻阅了大量的资料，他所坐的位置下面水泥地上竟磨掉了一层水泥。通过他不懈的努力，终于著成了全世界无产者所需的《资本论》；达芬奇在很小的时候就非常喜欢画画，于是父亲就把他送到欧洲的艺术中心佛罗伦萨，拜著名画家和雕塑家费罗基俄为师。费罗基俄是个非常严格的老师，学习的第一天，他让达芬奇画蛋。让他横着画，竖着画，正面画，反面画。达芬奇画了一天就厌倦了，但是老师却一直让他画蛋，画了一天又一天。达芬奇想：画蛋有什么技巧呢？于是向老师提出了疑问。 费罗基俄回答说：‘要做一个伟大的画家，就要有扎实的基本功。画蛋就是锻炼你的基本功啊。你看，1000个蛋中没有两个蛋是完全一样的。同一个蛋，从不同的角度看，它的形态也不一样。通过画蛋，你就能提高观察能力，就能发现每个蛋之间的微小差别，就能锻炼你手眼的协调能力，做到得心应手。’ 达·芬奇听后觉得很有道理，从此他更加认真地学习画蛋，天天对着蛋画，努力将各种绘画技巧融于其中。3年后，达·芬奇的手仿佛有了感觉，想画什么就画什么，画什么就像什么。作为一个画家，也应从这些伟人身上看到闪光点，学习他们锲而不舍的精神。”

高洪建认为，郑板桥大师把竹子简直画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他把竹根画得鲜活。每张竹画都展示了大师高风亮节的风骨，这是真君子，做人就要做真君子，不能做伪君子。

高洪建对唐伯虎大师的画也情有独钟，对大师其人、其画都非常钦佩，他认为唐伯虎大师其人很有个性，其画也很有风格。人物画婀娜多姿、体态万千；山水画气势磅礴、钟灵敏秀；尤其是唐伯虎大师画的上山虎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仿佛能感觉到嗖的那一吼气吞山河，回眸的那一瞥凶光四射。让人顿生敬畏之心，使人毛骨悚然。画面上既有色彩变化，又注意了整体的气氛。笔触潇洒，构图巧妙，老虎神情自如，韵律无穷。他常常认真地临摹大师的老虎画，使自己受益匪浅。

尤其有趣的是，高洪建对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烂熟于心，并津津乐道地讲给朋友们听：“唐寅字伯虎，虽然气度潇洒但有时也不拘小节。一日，无锡望族华学士之夫人率婢仆乘画舫来吴中进香，正巧唐伯虎与文、祝二位朋友也到此游玩。唐伯虎看见华府众人中有一位风姿明丽、秀逸绝尘的婢女，心中暗喜，不由自主地尾随到一寺庙。华府众人走进殿堂，施礼拜佛，唐伯虎也随着屈膝跪在那小婢女的旁边，那小婢女无意中将一绢帕遗在地上，被唐伯虎拾得。当华府的人来到虎丘时，唐伯虎在一山石旁又遇到那小婢女，便将绢帕还给她，婢女拿着绢帕看着这个书生，嫣然一笑。当华府一行游罢虎丘回到船上时，唐伯虎也雇来一条小船相随。那婢女名叫秋香，是华夫人最宠爱的婢女。当船行至途中秋香出来倒水时，正好倒在唐伯虎的身上，秋香看到不仅不急反而在那里憨笑的唐伯虎，又为之嫣然一笑。船到无锡，华府的人上了岸，唐伯虎也急忙追去，在华府门前秋香看见唐伯虎还傻里傻气地追来，又嫣然一笑后走进门去。至此，唐伯虎已获得心中美人的三笑。

为进一步追求，唐伯虎不惜更换便装到华府应聘教书先生，取名华安，教华学士的两个不成材的儿子华文和华武读书、写字。 一日，秋香给华氏兄弟送茶点，看见华安的桌上放着一幅题为“一对蠢才”的画像，便偷偷拿去交给了夫人。夫人虽然大怒，但见画上笔致精妙，实在难得，又经过二儿媳（实际上是唐伯虎表妹）的解围，并提议以夫人为模特画一幅观音像时，夫人才转怒为喜。

这时，唐伯虎便借机提出要秋香帮着磨墨，但秋香都答应下来却不赴约。后来，唐伯虎曾多次与秋香相约。文、祝二位见唐伯虎久出未归，谎称华安是逃跑的家仆，要带他返家。唐伯虎托辞不愿回去，华学士也不愿让他离开。就在文、祝二人无奈走出华府时，唐伯虎追出来说明了一切，三人便设计一番，以迫使华学士答应在所有的婢女中任意挑选一人为妻。经华夫人同意后，华府的所有婢女集合起来供唐伯虎挑选。然而，唐伯虎几乎看遍所有的婢女但仍不作声，只是小声说，既承恩典，我愿看看全部婢女。夫人不解地问一旁的二儿媳，二儿媳说道只有秋香一人没有出来，经夫人吩咐后，秋香出现，唐伯虎这才满意。

第二天华学士得知当夜唐伯虎与秋香逃跑，便派人到祝家探询，但听说华安在唐伯虎家。当华学士得知实情赶到唐家亲眼看到唐伯虎即是华安时，请出了秋香，由此真相大白，华学士开怀大笑，从此唐华两家认为亲家，互相往来。”

高洪建把这个故事讲给朋友们听后，朋友们都怂恿他也去点个小蜜秋香。他高兴地告诉朋友们：“我已经点到了，你们嫂子就是我的秋香。他为我生儿育女、洗浆补订、煮茶拌饭，她是我的坚强后盾，所以，我才有今天的成功，我的功劳簿上有她的一半。”

    无论是郑板桥的画还是唐伯虎的画，高洪建都认为档次非常高，这些作品常常使他激动、亢奋不已，也更加激起他新的创作灵感。于是他立即挥毫作画，将竹子作为老虎画的背景，老虎从竹林中虎视眈眈地蹿出，更显刚毅。既有郑板桥大师的竹子风韵，又有唐伯虎大师的老虎风格。

作罢画，高洪建又翻阅了自己的一篇日记：“最近，我去北京故宫博物院参观，当走进珍宝馆时，看见那些王公贵族的穿戴饰品，全都是金银珠宝之类，充分显示了王公贵族的威严和我们祖先工艺品的发达与先进。我停足在颐和轩与乐寿堂两廊的石刻前，被《敬胜斋》的法帖深深吸引住了。《敬胜斋法帖》占据了前后两院的四面墙壁。法帖镌刻在长方形石板上，从第一册的第一帖《为君难》到第十四册最后一帖《临董其昌书》，每一块都嵌镶得那么精致。看一遍要用很多时间，我觉得多用点时间也值得。虽说大都是乾隆（弘历）临历代名家之帖，却能从中看到晋、唐、宋、元、明等几代名家的法帖，那不同的风格，表现了书法家的不同气质和精神，笔性墨情，风韵犹存。我揣摩那些大字、小字用笔之妙，思索临帖是否与原帖毫发不爽呢？边看边赞叹工匠的刻石技艺精巧夺神。

　　我觉得，浏览一遍，收益不浅，再浏览一遍，收益颇丰。

　　在《敬胜斋法帖》之中，我尤其喜爱《三希堂法帖》。三希之称，是指王羲之的《快雪时晴帖》，王献之的《中秋帖》，王珣的《伯远帖》。三希中的字并不多，字字传神，笔笔入妙，不但“三希”刻勒上石，就连鉴赏家的印章也刻勒上石了。

　　当我观赏后，带着留恋的心情走出庭院，又回首再望，使我想起从前读过有关乾隆对三希堂评价的一段文章：‘文有神会，落笔可以千言，兴有时来，待机不访数岁。’从乾隆对三希墨宝的高度赞赏中可看出，他是极欣赏三希墨宝的。

　　梁武帝也盛赞三希墨宝‘龙跳天门，虎卧凤阁’，评语虽短，评价极高。我默默回味各家的法帖，想象古人是怎样挥笔写字的。我虽不是书法家，对传统书法掌握也甚微，但我观赏那些风格各异的墨迹，依然兴致勃勃，令我耳目一新。让我从中感悟到画画的深刻内涵，也启迪了我的画风。

无论春夏秋冬，无论环境变换，我从不辍笔。艰苦耕耘是我人生最大的乐趣与追求，书画艺术之路将伴随我终生。”

看书、写日记、摘抄优美语句、讲故事、欣赏名画、名书法是高洪建最喜欢做的事，这些都使他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激发了许多艺术灵感，使他的画日臻完善。同时，高洪建还是个不畏强暴、正直、忠厚、弘扬正气的人，他以虎的个性做人，不像狐狸那样狡猾，他生平最喜欢的动物是虎和鹰，他喜欢它们那种不屈不饶的精神。他现在已经对官场产生了反感情绪，他不喜欢有的官场明争暗斗、尔虞我诈、争权夺利，他觉得十分浑浊。他宁愿站着死，不愿跪着生。

他说：“有的昏官搜刮民膏民脂、鱼肉百姓、耀武扬威是不会长久的。最终会受到党和人民的惩罚。”

2010年12月，高洪建突然在一本书上翻阅到莎士比亚的一句话：“金钱，你这人类共同的娼妓！”看后，令他哑然失笑。但他又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钱从某种意义上说是成功必须具备的基础，不是人们常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吗？有了钱，很多事都会很顺利，但同时它又会诱惑人，让人迷失自我，正如迟志强在《钞票》一歌里唱的那样：“有人为你卖儿卖女，有人为你去坐牢。一张张钞票，一双双镣铐，钱呐，你这杀人不见血的刀。姑娘为你走错路，小伙为你受改造......”

高洪建说：“伟大的人往往鄙视金钱，我虽不是伟人，也不鄙视金钱，也不刻意去强求金钱，艺术才是我的全部。”

想到这些，高洪建毅然决然地递交了辞职报告。他是全县上万公务员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不想当官的人。他想静下心来好好画画，决心把自己的绘画事业推向巅峰。

2011年9月29日下午3时，由省政协主办，省政协办公厅、省委宣传部、省文化厅、省政协文史委、省文联、省政协书画研究院承办，省美术家协会、省书法家协会协办的四川省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书画展在四川省博物馆隆重开幕，主、承办单位主要负责人及书画家两百余人参加了开幕式。许多画家都为纪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作了画，并在省博物馆展出。高洪建创作的巨幅工笔国画丈二宣《饮水思源》群虎图受到参观者及省领导的高度评价。许多人走到该画前驻足久看，并赞不绝口。在展出的7天时间里，许多人在画旁留影。该画被组委会评为优秀奖。该群虎图受到参观者的高度评价。86岁高龄的著名画家邵仲节先生对此画评价甚高，他说：“13只老虎形态各异，惟妙惟肖，是不可多得的佳作。”边说边与高洪建在画前合影留念。

这幅气势磅礴的画卷可以用这首诗来概括它的风貌及内涵：“十三亿人民苦追求，十三亿猛虎在怒吼，辛亥革命如同春雷，响彻华夏震惊九州，丧钟催宫皇帝逊位，苍生振臂凯歌高奏，饮水思源追忆先烈，后生晚辈励志奋斗。”该画摒弃了虚华，呈现出干净。画风雅致脱俗，将强烈的时代气息与民族的传统特色融为一体，娟秀独绝，自得天趣，具有强烈感人的艺术效果。

为了让中国画走出国门，为了增进国际友谊，为了人类艺术的进步，2011年11月1日至18日，由中国文化部老艺术家书画院、北京市书画院产业商会发起，组织我国8名著名画家前往德国弗罗伊登市举办画展，著名画家高洪建名列其中。画展期间，弗罗伊登市市长林克、市文化旅游局局长克劳斯、德国哈尔博格学院与当地其他几所艺术院校师生及市民参观了画展。

弗罗伊登市市长林克、市文化旅游局局长克劳斯及部分市政官员举行了专门的座谈会及酒会。

林克市长讲：“此次画展感谢中国艺术家、组织者为德国人民带来了文化盛宴，为2012年中德文化年在本市举办起到了开局作用，为中、德人民的友谊与文化交流互访有着重要的历史意义和现实意义。”

与此同时，德国相关报纸用中文、德文、英文对参展画家进行了报道。

弗罗伊登市市长林克在艺术大厅会见高洪建并合影；德国哈尔博格学院院长授予高洪建画展证书。同时，高洪建还与世界第一贝斯大王居勒特、弗罗伊登市文化旅游局局长克劳斯夫妇、德国某艺术大学校长夫妇分别在画前合影。

艺术是促进各国人民友好交往的桥梁，以民间艺术为媒，促进了中国人民与世界各国人民的民间友好往来，进一步加深了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的感情，为世界的和平与发展，为世界人民的友好相处，为和谐世界的建设作出了积极贡献。

2012年3月，高洪建被中国文化部老艺术家书画院聘为理事，紧接着又成为北京市工商联书画艺术产业商会的签约画家。他画的丈二宣《威震四海》老虎画被选送中央有关领导。

2012年秋，当国人为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与日本当局展开争针锋相对斗争的同时，高洪建又创作了一幅鸿篇巨制《钓鱼岛》。2011年，当孙中山诞辰100周年之际，高洪建以《饮水思源》一图一鸣华夏。如今，他想把象征13亿中国人的13只老虎再精心描绘在中国领土钓鱼岛上，让象征中华民族精神的“龙虎”之师正告日本，钓鱼岛是中国的神圣领土；也告诉世界，中国人维护国家主权和领土完整的意志不容置疑。高洪建通过画虎，寓民族壮志于笔触，展大国雄威于形神，把一个艺术大家的历史使命感和时代责任感跃然纸上，赢得了国人的广泛赞誉。他，也因此被誉为“龙国虎师高老虎”。

2012年12月8日至15日，由外交部、中宣部、农业部、国务院外事办牵头组成了一个代表团，由中央首长回良玉带队，前往印度尼西亚巴厘岛出席联合国世界第二届生态安全大会。国务院外事办安排由6位艺术家作为中国艺术代表团参会，主要任务是举办生态艺术展。那是高洪建一生难以忘怀的日子。他回来后，绘声绘色地把参会全过程讲给大家听。

在首都国际机场待机时，高洪建认识了联合国艺委会主席孙泳新、首都师范大学教授大魏、中国戏剧学院教授毛伟、新华社画院萧宽等大师级艺术家。整个代表团一行从北京飞往香港，再从香港转机飞往印度尼西亚。一路候机、转机近10个小时，终于到了印尼巴厘岛海边的文莱国王庄园。

联合国会务组及主席接见了中国代表团，并安排好了大家的房间，因时间太晚，大家各自回房休息。在成都虽是严寒的冬天，但在印尼日均气温在30度左右，大家都开着冷气睡觉。清晨，大家还在梦中就被阳台上叽叽喳喳高叫的鸟儿吵醒。起床洗漱之后，大家才感觉眼前一亮：在印度洋海边国王庄园里，各类植物应有尽有。其中一颗大菩提树，直径约两米多，高约70米，郁郁葱葱，树下还有释迦牟尼塑像，这是该庄园的佛教圣地，各类雕塑也应有尽有。奇花异草把庄园装点得如人间仙境一般。小松鼠成群地在树间、草坪跳跃奔跑，各种鸟儿在人身边飞来飞去，随处可见的鱼池里，五颜六色的鱼儿欢快畅游。人与自然界万物和谐相处，浑然天成，好一幅天、地、人合一的自然景观，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资格的真世外桃源。

这里各类建筑都不超过三层楼且均带电梯。据翻译讲，是文莱国王在印尼巴厘岛购买的2000亩地专门修善的庄园。一是供他本人享用，二是专为国际会议场所使用。只有一条公路进出，安保工作做得非常好，有三个关卡检查安保，只要你进驻庄园之后就不再作安保检查。  

高洪建他们住的房间和所有参会80多个国家的总统、副总统、总理、副总理及部长、记者、工作人员都一样，每个人的房间都是近70平米的套间，房内设施齐备，家用一应俱全。两张床拼在一起有2米多宽、2米多长，非常豪华。其中一床被子上摆放着用丝绸制的约10厘米长的小女孩工艺品，这或许是当地的民俗吧。

生活每天都是自助餐，中餐、西餐均有，根据每个人喜好享用。会议每天有600多人参加，吃饭时自然排队。在这里，人人平等，没有特殊。总统、总理、副总统、副总理、部长等所有官员一律排队打饭，没有哪个人让总统先打，更没有给哪个总统和领导人安排专门的桌子和座位。在联合国的会议室里，除了中间放国旗的地方由每个国家的主要领导人坐以外，所有座位都没有定位，无论你是什么人先去坐前面，后去坐后面。因此，到这里参加会议的所有人员都有展示自己的心愿，无论是否相识，无论职位高低、男女老少都无任何顾虑，随便坐位、照相、排队、坐车等等。这真正体现了世界和谐与人权。

12月9日是每个国家的布展期，有的国家是油画展，还有许多国家是各类工艺品，我国是中国书画展。不管展览的是什么，目的都是向世界展示本国的文化财富。

12月10日，世界第二届生态安全大会开幕，每个人都领到了胸牌，凭胸牌进入会场，大家都有席位。会议召开了4天，主要讨论的课题是《城市防震减灾与国际合作》、《生态安全立法与实践》、《资源稀缺与可持续发展》，大部分国家都发了言，都进行了讨论。最后一天是参观印度尼西亚火山遗址以及王宫与生态公园等。

12月10日下午1时，是中国书画展开幕剪彩仪式。由中央电视台著名节目主持人陈铎主持。联合国生态合作组织主席蒋明君组织了包括中国在内的13个国家领导人剪彩，大多数是总统、总理、副总统、副总理级的国家政要，可想而知中国在联合国的地位是何等的高啊。

此次中国书画展的规格之高，剪彩活动向世界展示了中国文化的重要性。除我国外，包括美国、俄罗斯在内，没有任何一个国家在文化展示上有如此规模。所以，有很多国家领导人和参会者对中国书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特别是高洪建画的工笔老虎画最引人注目。因为老虎在人们心目中都是英雄的象征，尽管语言不通，但每个人都看得懂工笔老虎画。中国写意山水、人物、花鸟画有些外国人却看不懂，但对工笔老虎画情有独钟。开幕式剪彩一结束，俄罗斯杜马副主席奇林加罗夫与他的秘书翻译走到高洪建虎画前，提出给一万美金购买一幅虎画作品，高洪建对翻译说：“中俄两国人民有着深厚的情谊，只要主席喜欢，愿意无偿相送”。杜马副主席听后无比高兴，马上从包里拿出印有他画像的首日信封亲笔签名与高洪建互赠，并留名片告诉高洪建，邀请他到俄罗斯办画展，并由他负责。接着尼泊尔总理马德哈夫·库玛·尼帕尔也要求收藏高洪建的虎画，孟加拉国总统侯赛因默罕默总统更是特别喜欢高洪建的老虎，并派翻译讲想与我交朋友，这个历来就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总统因孟加拉虎闻名于世的国家总统喜欢高洪建画的东北虎也是人之常情。

后来相继有联合国主席蒋明君、印度尼西亚苏加诺主席苏亚撒三世、亚洲最大淡水养殖户黄共清、斯里兰卡等国领导人纷纷都购买和收藏了高洪建的虎画。在此期间，高洪建还相继与塞舌尔共和国首任总统詹姆斯·曼卡姆、柬埔寨王国副总理索安、蒙古国总理门德赛汗·恩赫赛汗、美国奥巴马总统环境顾问斯图尔特·斯科特、墨西哥议长加比勒政党副主席古斯塔沃·莫雷诺、菲律宾众议院议长何赛·德贝内西亚、泰王国英娜总理助手副总理级内阁部长纳里妮·塔威森、上海合作组织秘书长（在任正部级）张德广等国家政要交上了朋友、互赠名片，并合影留念。

有人说：“一个人官至国王，最高的展示平台只有联合国了。”那么，一个画家又何尝不是呢？

面对荣誉，高洪建深有感触地说：“目前，有这么和谐、这么宽松的创作环境，自己要从新定位人生。从今后，要专心致志地从事艺术创作，使自己的作品更成熟、更丰满。同时还要取众画家之长补自己之短。一定要怀有一颗感恩之心，感谢党和人民的培养，感谢恩师的栽培，感谢父老乡亲的养育之恩。

第十七章  故乡情

常言道：“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在高洪建的心目中，家乡比什么地方都美。家乡景色一年四季都美如画，有草木茂盛的环形山，有青翠欲滴的苍松翠柏，有奇大无平坝，有鳞次栉比的楼房，还有宽阔肥沃的田野，更有郁郁葱葱的庄稼。 

 高洪建的思绪常常乘着记忆的小舟飞回故乡。他想起故乡的四季，特难忘怀。

    春天骑着特有的微风到来了，到处生机盎然。迎春花开得早，远远地望去，一大片一大片遍地都是。柳树发新芽了，慢慢地长出枝条，风一吹好像无数把梳子在给人梳头发。春日的大地与往日不同，仿佛让人到了百花园，姹紫嫣红，争奇斗艳，让人目不暇接。往往，他和小朋友们一起，采撷几朵小花，不知不觉便陶醉其中。故乡的春天是充满诗意的，诗人爱春，赞春，正是因为春景美，春天酝酿着不少大自然的诗。

春随落花而去，夏披着一身的绿叶从暖风中蹦跳的走了出来，故乡初夏的阳光，透着淡淡的暖意。儿时脱光衣服，懒洋洋地躺在青石板上晒太阳，再美妙不过了，特惬意。仲夏，碧蓝的天空，挂着火球似的太阳，炎热像一条鞭子，把行人都赶到树荫下。蝈蝈与蝉的叫声嘈杂的混在一起，仿佛在抗议夏的炎热。这时，大家顶着出工，大汗便直冒，衣服便湿透，真难受。

秋风送爽，赶走了夏的炎热，送来阵阵凉风。天非常高，非常蓝。有时，蓝蓝的天空飘着一丝丝白云，碧空如洗。不时有飞鸟略空而过，叽叽喳喳的叫声萦绕在耳际，好玩极了。金黄的季节，稻田里一片黄灿灿，不时飘出一阵阵稻谷香。颗粒饱满的稻穗，压得稻秆直不起腰来，好像在感谢大地的养育之恩。人们笑呵呵地忙着收割，特带劲儿。院子里的树叶跟着黄了，火红的太阳也变得金灿灿，暖烘烘的照着大地。孩子们在田野里嬉笑、打闹、滚来滚去，弄得满身是土也不在意，开心就好。弹钢珠，打扑克，扔石漂儿，玩过家家......哪里都成了他们的游乐场，花样一翻儿一翻儿，好不热闹。

高洪建说：“我爱故乡的秋天，因为她很宜人，且象征着成熟和绚丽。”

初冬，像一位美丽的、高贵的、矜持的公主，舞动着她那神奇的面纱，送来阵阵凛冽的寒风。大雪随着寒冬来了，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地上扑的是雪，厚厚的，软软的；房上落的是雪，白皑皑的，又松又软；树上盖的是雪，积雪把树枝压弯了腰。太阳照在白雪山上，发出耀眼的光芒。户外那粘满霜雪的柳树上尽是树挂，像是一根根银条悬挂在树上，格外壮观。下雪天，孩子们便出去打雪仗、堆雪人。大人们便在家里烤火、干家务活。村子里仿佛是银子铸成的，那么亮，那么有光辉，长长的冰柱像水晶的短剑挂在檐前，行人的呼吸也化作了一股股白烟。虽然没有春天迷人的鸟语花香，没有夏天壮观的闪电雷鸣，没有秋天诱人的丰硕果实，但它也有献给大自然的含蓄美。

冬天虽也很美，但高洪建不喜欢，因为他和许多故乡人一样，衣着单薄，特冷。刺骨的寒风呼呼地吹着，不时地袭击着人们。人们不得不拼命地干活才能抵御寒冬。

高洪建说：“故乡的四季在变幻，但是她在我心中的地位是永远不变的，她永远是第一位，因为我爱我故乡的四季和我的故乡。”  

春天，当高洪建回到故乡时，便看见到处都开满了野山花，散发出一阵阵醉人的清香，仿佛绽放乡亲寻着日子成长了的希望。从城里的家，回到曾经生活了半辈子的“巢”。离开这个家已有好多些年了，曾经居住过的老土屋已逐渐成为历史。只有那些鸟儿的啼鸣，才隐约感觉到老宅院飘溢出来的滚烫呼唤。

 老土屋是高洪建生活了30多年的居所，装满了他童年、少年、青年的骄傲、梦想和快乐、苦涩与怅惘。曾记得，春天，院坝边上的数棵桃树竞相开花，粉红粉红的，十分耀眼，十分靓丽。现在，他又看见了桃花，觉得漂亮非常，惹人爱怜。原先，鲜桃成熟了全家人便惜惜地吃两颗，其余的全都挑到场上去卖。如果现在看到鲜桃，他定会爬到树上美美地吃饱。院坝边上的松柏越来越精神，越来越健壮，曾记得儿时，他常常带着一帮小朋友及弟妹们到树下玩，有时为一颗松果、一粒柏树果争得不可开交。他就会出来调停，避免不必要的纠纷。青年时，他在老屋里尽情地看书，尽情地画画，墙上、屋顶仿佛还重重叠叠地印着他的影子。但老屋的外墙被风雨洗刷得让人心痛，内墙被阴湿浸得失去了光彩......时光的步伐渐渐远逝。而今，兄弟姐妹们都从这老屋里一个个飞出去，各自找到了温馨的窝，而今守望这老屋的唯有母亲。看着年迈的母亲，高洪建心中不禁伸展出唏嘘和惆怅。 

整天忙碌的高洪建，记忆中仿佛怠慢了季节的脚步。尽管不缺少例行公事式的问候，也没能增添多少和故乡父老们那段亲情岁月的份量。他站在老屋里感叹道：“啊，生我养我的老屋呀，难道你真的因我身影的淡薄而落寞了？疏远我了么？远离我了么？不！家乡的老屋是连接着我们生命的脐带，是人叶落归根的当然的归宿；无论飘泊多久飘泊多远，家乡总是我生活中难以淡却、难以割舍的情缘……那一年，事前没来得及与老屋打一声招呼，我便踏上了征尘……”

高洪建记忆中的唏嘘渐渐地远去。老屋里的温馨，仿佛他童年时候翻看过的画页，尘埃散落，斑驳得让他心中生愧。这里不再有往日的喧嚣，枝杈驮满了苍凉；雨后满地的青苔，掳走昔日的繁茂。 

儿时的印象如视频一幕幕展现着——

晴天，老屋里多数见不到人，都出工了。雨天，母亲坐在小凳上一针针地纳着鞋底；父亲坐在门槛上吧嗒吧嗒地抽着旱烟；弟妹们在各自忙着农活或家务活......而今，父亲已去世多年了，他的记忆难以抹去对他永久思念。

当他车转身来，记忆中的故乡却返老还童，勃发生机。梯田平展展的绿，山坡桃李遍野的香。偶尔见到辛劳而充满改革气息的家乡父老，在党的惠农政策的阳光下，正在谱写着新农村的乐章。为寻觅金黄色的故乡诗意，他任凭思绪漫天飘飞，满山奔跑，尽情地感受老家的时代气息，享受乡亲们酿造的幸福与快乐。

高洪建的童年在家乡吃尽了千辛万苦，但父老乡亲给了高洪建莫大的关怀，在高洪建心目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现在他对父老乡亲有一种特殊的亲密感。只要一回到老家，他便要亲切地和大家握手，笑容可掬地和大家交流，叔叔婶婶喊得脆生生的，甜蜜蜜的。只要听说哪家人有困难，他总要伸出援助之手，或多或少地尽点自己的微薄之力。大家都要千个好万个好地念及他的情。

春天，勤劳的父老乡亲把种子撒在田地里，经过精心浇灌，禾苗便拔地而起，长势良好。经过两个季节的悉心照料，便见到了成效。秋天，收获的季节到了，父老乡亲们便忙忙碌碌、喜笑颜开地收获着希望。粮仓殷实饱满了，他们便踏踏实实地过着闲适的日子。
展开历史的画卷，昔日的家乡，如同一个虞美人沉睡在祖国一隅。他欣赏她，赞美他。而今的家乡已是青春焕发，他又为之振奋，为之雀跃！亲眼看到了家乡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脸写着骄傲与自豪。他庄严地站立在山顶上，一支深情的歌自心底静静流过：“踏着祖国的每一寸土地，沐浴着祖国的每一缕阳光，注视着祖国的每一栋高楼，回味着祖国母亲每一个前进的足迹......”总不能抑制心中那滚滚的波涛和对家乡真挚的爱恋。

松柏，在祖国南方随处可见，是一种再普通不过的树了。漫山遍岭到处可见她刚正不阿的身影。高洪建家乡的高山上遍布着松柏，她枝叶繁茂、青翠欲滴、亭亭玉立、楚楚动人。她那盘根错节的根系深深地植根于贫瘠的土地里，正如高洪建的心，深深地植根于家乡的土地里一样。松柏好像一道永恒的风景，装点着祖国大地、山川。她不但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还有风雪摧不垮、泰山压顶不弯腰的风骨。高洪建常把自己比作松柏，这也象征着高洪建的刚毅性格。

现在每当高洪建回到老家时，看到的是遮天蔽日的松柏，他禁不住要走进丛林里去到处转转，到处坐坐，他感到很惬意。一阵阵草木清香沁入心脾，他感到心旷神怡、爽心悦目。夜晚，村子里亮起了星星点点的灯火，倒映在大堰、水沟或水坑里。月亮高高地挂在天上，天和地仿佛连接在一起，到处星光灿烂，形成一幅绚丽多姿的天宫图。这时，高洪建禁不住发出感叹：家乡多美呀！他想，如果把美丽的家乡搬到画上，再配上几只憨厚的老虎该多好啊！对，白天、晚上的家乡都美，一定要画两幅图，一幅昼景，一幅夜景，但他又怕画不好美丽的家乡，处理不好夜景，始终没有动笔。但这两幅美丽的家乡图已经镌刻在他的心中，他迟早要把他描绘出来，让她栩栩如生，以此表达自己对家乡的爱。

家乡，这个生他、养他、让他成长的地方，留下了他太多的心酸与感慨；留下了他太多的留恋与期盼；留下了他太多的梦想与追求。儿时的情景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他脑海里闪现：

曾经疼爱过高洪建的刘明芳阿姨，现在也老态龙钟了。想起刘阿姨为自己烧巴红薯挨批斗的情景，高洪建心里就特难受，特感激她。对她像亲妈妈一样亲切，刘妈前刘妈后地叫得比蜜甜。常常给她点零花钱，买点小礼物，以表对她的孝敬之心。刘阿姨一看到高洪建还是那么关心、那么挂虑。总要问寒问暖，问长问短，高洪建总是笑眯眯地详细地给他解释，并叫她保重身体。

曾经关爱过高洪建的杨大爷还是那么硬朗，还是笑容满面地叫着建娃子。听到父老乡亲如此亲切地叫自己的乳名，高洪建笑得合不拢嘴。这种纯真的感情让高洪建心醉。看见微笑着的杨大爷，想起自己小时候受欺负时，杨大爷如看见，总要为自己撑腰，总要责罚或赶走欺负他的人。多好的杨大爷啊！

高狗娃仍在农村干活，他每次见到高洪建回家了，总是大老远地怯生生地看着他。他认为小时候曾经欺负过高洪建，高洪建一定怀恨自己，所以不敢上前和他打招呼。但高洪建早把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忘到爪哇国去了。并主动上前去和他握手、交谈。尽管如此，高狗娃仍感到深深地内疚和不安。

......

从故乡走出去，高洪建的脚下是一条悠长又曲折的路向前延伸着，然而，路旁却常有荆棘丛生，使他进退维谷；有时，又有一把遮阳伞似的两道绿树，蓊蓊郁郁的，常惬意得让他哼完了人生的一曲又一曲。

在这里，高洪建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了若干个春秋；在这里，高洪建用心血和汗水搭建了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在这里，高洪建悲壮地书写了人生；在这里，高洪建心中发出无限感慨：我爱你，家乡的父老乡亲！我爱你，生我养我的故土！我爱你，枝叶繁茂的松柏！从这里，高洪建走上了工作岗位，走向了画坛，走到了金碧辉煌圣殿。

翘首仰望家乡的苍松翠柏，高洪建觉得自己像它们一样，越活越年轻；低头俯视家乡的路，高洪建觉得足下的路很长很长。但愿他志存高远，勇往直前，一步一个脚印地踏进更加辉煌的殿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