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乡”在远方——由甘洛写生所想到的

  • 2018-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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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过大凉山很多次,第一次去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大学本科最后一学期。



去过大凉山很多次,第一次去是上个世纪80年代初大学本科最后一学期。因创作收集素材,我们集体去了冕宁,主要驻扎在彝海。那时还得自带行李,同学轮流做饭。后来多次去凉山,因为喜欢西昌的阳光、邛海和清新的空气与文化的多样性。 我曾经说过,海南有的这里都有,这里有的海南却没有。西昌及周边一些地方,可能是闲暇之时最适合放牧自己的地方。



舞蹈老师辅导甘洛中小学教师



这次去大凉山的甘洛,不是旅行,也非纯粹的写生。甘洛是川大重点扶贫县,学院已多次组织师生到这里进行文化扶贫。这次学院再次派出10余名教师来到甘洛。舞蹈老师们来这里培训中小学教师,美术的老师重点考察新彝居村落建设。与第一次来凉山所见相比,这里当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30多年前的彝族村子,几乎与他们延绵的历史一样古老而简朴。现在到处都是建好的或正在建的彝族新聚落,哪怕在高山之巅的波波村,我们都看到了貌似联排别墅的彝族新居。大多数的乡村都通公路,有的山寨人很少,但也有公路穿越云雾延伸到他们的家门口。从这偏远的民族地区也可以看到改革开放40年来,社会的巨大变化,人们生活水平的极大提升。


波波村新旧村落


云顶上的新村


新居,住起来一定舒服多了实用多了。就如今日的简易汉装,流行全国一样。但是从"凝视"的角度,不免怀念起彝族的老寨子了。土墙、树皮瓦、木栅栏,在舒缓的山坡上和大山白云深处,显得特别协调,甚至觉得有几分"洋气"。与人、与自然是融为一体的,就如何多苓、程丛林、庞茂昆的那批凉山画作一样,至少满足了人们对异乡的文化想象和对远方的向往。


彝族老宅院


再回到老寨子,谁也不愿意,也不应该,因为那与现代文明几乎没有关联性。彝族百姓应该享受改革开放所取得的成果,应该融入现代化的生活氛围之中。但是,在新聚落的建构过程中,如何更好地把民族元素揉进去,让历史与文化的文脉得以传承,并与自然融合与一体,这的确是值得思考的问题。城市已经高度同质化,如果乡村再如此,文化的多样性就是消失,多姿多彩的文明风景线也就不复存在了。传统与现代、文脉与实用、习俗与时尚、总是在碰撞中求得平衡的。但是,这种平衡在追求效益的热度中,似乎已被打破。


通向波波村的盘山路



在甘洛的短短几天,大家顶烈日冒酷暑,除了考察彝族新寨,也抓紧时间画了一批写生画。因为每天在室外,强烈的紫外线迅速地把我们晒成了混合色。大凉山的浑厚、苍凉、博大,无疑是一个画画的好地方。更不说从人的结构长相角度看,彝族人对于艺术家来绝对是能够秀发创作激情的对象,无能男女、老少。


波波村地处高山之巅



云顶上的写生,阳光看似并不强烈,半天下来大家都成黑红色了。





为何大凉山,对于艺术家来说总是充满了诱惑力,许多艺术家在这种诱惑力的鼓动下,走进大凉山,创作了一大批打动观众心灵的作品,有的甚至成为经典之作。大凉山之于艺术和艺术家而言有着什么样的方位和价值呢?




以上几幅是程丛林笔下的大凉山风土人情


我们置身于消费时代,在这个时代里,艺术图像已经泛化为一种流通于市场的消费物,不少从艺者追逐着市场,或以流俗的趣味去挣得市场的份额,或以前卫之名制造或仿制流行的符号以迎合图像消费者拜物的欲望,于是我们看到:主流艺术通俗化、前卫艺术商品化已成为当今艺术界的景象。艺术的真诚、艺术的想象力、艺术的内在意义与精神已被物的力量消解了。这种景象的生成,在于我们被都市感性欲望紧紧地围困了,都市在消费逻辑的规约下已成为了物的世界、精神的废墟。

        

走出围城,走向远方、走向他乡,或许是中国当代艺术寻求再生之路的应有选择。或许这也是这次甘洛写生活动的初衷,暗含着我们内心的某种期许。




地处中国西南边缘之地的大凉山之于生活在都市中的艺术家来说是遥远的“他乡”。“他乡”是重启反思之门的钥匙,是重新激活想象力、探究激情与创作力的地方。走向“他乡”并非是艺术家的空间挪移,而是对自我生存境遇的一次自觉的疏离,是一次自我超越的精神放牧与心灵私奔,是自我重构的一次自觉尝试。

        

“他乡”在远方,“他乡”是陌生之地。都市中的艺术家之于“他乡”,永远是一个陌生的“他者”。“他者”对于“他乡”是一个没有身在此山中的观望着,也可能是一个虔诚的探寻者。“他者”对于一个陌生的天地既充满了好奇心,也充满了新鲜感和敏锐感。当置身他乡中,他乡风土人情、自然山川都能吸引他者的视觉感官、诱发探究的欲望,拨动“他者”的情感发条。大凉山对于远方的他者总是具有无穷的诱惑力,因为这里有多姿绮丽自然、这里有传承着不同文化和信仰价值的族群,这里的人有与“他者”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境遇。新异、新奇、新鲜永远是艺术家情感的诱饵。正如徐志摩当年在回应徐悲鸿对新画派的抨击时所说“喜新异,好变动,是人之本性”。遥远陌生的大凉山的自然和人对于艺术家来说永远是新异的、具有永恒的魅力。除非,世界真正实现了“大同”,文化的、信仰价值的差异性消失了,城市化进程将不同的地域风貌都“和谐”在都市的喧嚣中,他乡就不存在了,他者也消失了,大凉山的诱惑力也就消失了,大凉山就会如同其他原本保持原生态的区域一样,就成为了人们的一种历史记忆。如果,真有这一天,那不仅仅是大凉山的悲哀,更是人类的悲哀。没有多元性的文化和人的生活样态以及丰富多样的地貌山川,人类就失去了多姿多彩的文化风景线,这样的世界是多么单一、无趣;没有了他乡,艺术家情归何处、心向何方?比这更让人沮丧的是,没有了“他乡”,世界就没有了差异性而全面的同质化,人类的文化艺术就失去了生机和创新能力,因为,近亲繁殖和同质,是生命弱化的缘由。所以,愿大凉山在全球化语境中,永远保持自己的文化个性、维护生存环境,这样,大凉山必将是“他者”永远的“他乡”。






大千世界,“他乡”很多,为何大凉山在众多的他乡中对于艺术家有独特的魅力,在于大凉山的确具有不同于其他区域的独特之处。大凉山在中国西部,她既有大雪山支脉的雄浑与巍峨,也有山原丘陵的起伏与浑圆,既有峡江谷地深切与险峻,也有横断山的峻拔与绮丽。她既有河谷江流的盘绕,也有皑皑白雪的银装素裹,她既有天下最明亮的月亮,也有世上为火热的阳光,这种自然地貌的丰富性与多样性,是其他区域难以比拟的。这无疑是吸引艺术家的重要因素。比这自然风貌更有吸引力的是生活在这的族群。在大凉山的土地上,聚集着一个古老民族---彝族的多数人口。彝族人延绵着悠远的血缘和遗传的密码,他们的形象有着刀刻斧削般的有轮有角结构,如上帝雕凿的雕塑,在明确清晰的容貌上镌刻着自然的痕迹,流溢着阳光的气息,承载着时光印记。这是撩动艺术家视觉兴奋,激荡艺术家内在情感的魅力所在。当然这里悠远、神秘而对生命敬重的文化精神。在这个人与自然既充满和谐又富有张力的地方,最能调动他者解读的热情,引发对人与自然关系、人的生命意志与生命的终极价值的思考。所以,无论作为好奇的他者,还是追求视觉冲击力的他者,疑惑追寻文化命脉的他者,大凉山都是一个理想的“他乡”和释放文化想象的天堂。尤其在这个喧嚣浮躁的消费语境中,在我们被追逐现代化的热浪拍打得来找不着白的时候,遥远、美丽、多姿、神秘的大凉山,更是都市中的“他者”---艺术家魂牵梦萦的远方和他乡。向往她、走近她、相拥她,成为充满寻觅激情和梦想艺术家挥之不去的情结。


因下雨,在屋檐下画看出去的大山











甘洛人说这是离成都最近的草原


         

作为艺术创作主体的艺术家--对“他乡”而言的“他者”,能否真正走进大凉山?能否在走进大凉山的过程中,实现由“他者”向他我合一的转换?这却要由艺术家的动因与态度来确定。非生于斯长于斯的艺术家,没有继承那古老族群遗传密码和文化之脉的艺术家,从根本上讲,永远是大凉山的“他者”。艺术家之于凉山本土而言是“他者”,大凉山之于非本土艺术家而言是“他者”,这互为“他者”恰恰是艺术场域中最富魅力和有趣的一种关系。





这些快速的写生都在大凉山完成的


       

对于“他者”的艺术家而言,面对“大凉山”这个“他乡”,或许有三种态度,三种观照方式。一是基于对“他乡”的好奇的观照方式。这种观照方式,是任何人任何一个艺术家对于一个陌生之地必然会产生的审美态度。如众多的旅游者,哪怕全世界都跑遍,只能是一个匆匆的过客而已,过客只能是走马观花或跑马观花。只能以好奇之心去猎取眼中的新异之物,陌生之景,只能去捕捉那相对于自己而言的陌生而新鲜生活之表象,这种捕捉与表现是零散化的、碎片片似、表层化的,如游人到以旅游点拍下的到此一游照。在表现大凉山的艺术作品中,这类作品如同表现其他民族区域的艺术作品一样,应该说占据了相当大的份额。这种走近,并非走进,仅仅是一种隔山望江的观望。没有深度情感体验与精神融入的艺术表现,任何时候都难以产生打动人心的力量。

        

第二种观照方式是是以“我”之态度与立场去看待“他乡”,将“他”与“我”同一化。在这种观照方式中,以文化想象取代了文化认同。其结果有两种体现,一是将他乡视为与“我”完全异质的陌生的对象,以猎奇之心之眼,去捕捉奇异的现象。特别是对少数民族作为“他乡”、“落后”的或粗狂的生活样态,以一种居高临下,或同情的眼光去打量。在一些表现边缘族群的作品里,让人感受到的是他乡的陈旧、怪异与另类。在对这些陈旧、怪异与另类的图像呈现中,流溢出艺术家作为现代人的优越感和廉价的同情心。在这种优越感与同情心的背后,是对自我生存境遇的认同与对“他乡”、“他者”的边缘族裔群体的讥讽,是对自我文化消费的一种满足。如同欧洲中心主义一样,他们总是对异国情调充满渴望,但是这种渴望,并非是基于对自身模式质疑或改变的动因,而是在对边缘族裔群体的另类式生活的捕捉和廉价的同情中获得一种自我身份的优越感和一种“道德”的满足感。这些年来,在表现包括大凉山生活的少数民族的作品中,不乏充斥着廉价同情或凸显“他乡”怪异的作品。边缘族群的生活方式与生存环境的优化不仅不是他们感兴趣的方面,而且是他们不愿看到和不愿发生的。享受着自我优越感的他者希望“他乡”永远在停留在现代文明的进程之外。

        

与这种观照相反的是以“以我代他”的方式,将遥远的“他乡”作为托梦之地,因而在艺术作品中将陌生的他乡和边缘族裔群体的生活理想化、诗意化。这样的作品呈现出的他乡是世外桃源般的情景和浪漫和恬静气息。这种作品流溢出的是都市人的对他乡的文化想象与自我文化建构的情结。在新中国以来,特别是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包括表现彝族在内的西部少数民族作品美术作品中,这类浪漫的诗意化的表现屡见不鲜。就如18世纪欧洲艺术家对遥远的东方,总是充满浪漫的遐想一样。

        

第三种态度是“去他者化”的深情地融入。回望大凉山,走进大凉山、表现大凉山的真正意义与价值所在不是以猎奇的眼光去描绘那里的世态百像和生活情节,而应着重表现对这片土地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族群的历史与现实的审美经验、审美意象。大凉山广袤而神奇的土地和少数民族丰富多姿的生活样态给我们提供了多元的审美视向;边缘族裔群体悠久而沧桑的历史、社会景况和自然风貌的变迁,为我们提供了历史沉思的广阔空间,那里的人们在与自然的抗争与和谐共存中表现出的生命意志、生存智慧,给予我们许多精神的启迪。穿越生活的表象、视觉的表象,对生活在大凉山的族群在悠远辽阔的时空中积淀起的文化性格,勤劳、坚韧、顽强、豁达、乐观精神品质的关注、表现与阐释,才应是艺术家创作中的匠心所在,也是民族题材作品能否成为长久的精神图像的关键所在。这也是以往表现大凉山的经典作品,如程丛林、高小华等人的相关作品的价值所在。

        

在消费时代的特殊语境之下,中国的当代艺术如同整个当下的大众文化一样,弥漫着浓郁的娱乐气息,去情感与精神的深度化、去人文价值、去对生命的意义与价值的叩问,去历史的沉厚感已成为一种时尚。这种以满足都市大众感性欲望的当代艺术的病垢,来源于都市浮华化、同质化、平面化病根。在“娱乐至死”的语境中,艺术创作中关于对人与自然的张力、生命的意志的思考以及对生命终极价值追求的热情已经被消解。走出都市,走进边缘族裔群体,或许是中国当代艺术自我拯救的不得不选择的路劲。回望大凉山、走进大凉山,以真诚的态度与热情着眼于这个区域独特的历史与文化内涵的挖掘,表达对这片神秘土地的精神体验和对这里族群的精神信仰解读,表现这里的人们基于古老广袤土地和悠久历史文化之上的时空观念、信仰价值,从而反省与反思中国当代艺术的价值追求,重构当代艺术的人文内涵和价值方位,才是作为“他者”的艺术家应有的价值取向,也是这次“再望大凉山”写生活动的意义所在。



短短几天,我们还只停留在“走马观花”的层面,但是,在我们的心灵中早已开启走进与相拥的步履,我们希望更早地弱化、甚至去掉“他者”的身份,与这片土地奏响更深沉、延绵的精神共鸣曲。

        

大凉山--甘洛,我们还会来的!








编辑:ywzb 原文地址:http://www.zgscys.com/news/20180731/1061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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