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杭州西湖一样,富顺西湖也有不少人文景观。在西湖北钟秀山麓,有一座南沙词屋,那里是富顺才子,明朝进士熊过的故居。儿子熊敦朴也成了有学问的人。
提起西湖,自然使人想起浩淼的杭州西湖,我们富顺的西湖与其一比,就太小了。所以,富顺人习惯谦称自已的西湖叫“西湖塘”。塘者,小也。但每年盛夏,照样满湖田田荷叶,绽放着朵朵红的、淡黄的、或雪白的荷花,十分俏丽。日间,蝉鸣湖边树梢;夜晚,满湖蛙声一片。微风轻拂,柳絮飞扬,阵阵荷香飘荡,那清幽静寂的环境,吸引着无数的游人。
据说,我们四川“西湖”不少,似乎只富顺才有这样居县城之中,“拥三山而挟两湖”的天然景色。所以,民谣传唱“天下西湖三十六,富顺西湖甲四川”。
与杭州西湖一样,富顺西湖也有不少人文景观。在西湖北钟秀山麓,有一座南沙词屋,那里是富顺才子,明朝进士熊过的故居。儿子熊敦朴也成了有学问的人。(注)
那座南沙祠屋,至今依稀残存。父亲曾说,县志里还记载了熊过与新都状元杨升庵的一段故事。
熊过与杨升庵是好朋友。杨升庵因得罪皇上,被充军到云南。途中绕道富顺会见老朋友,熊过盛情接待他。两人泛舟西湖,饮酒唱和,杨升庵赏识熊过身边的小儿子熊敦朴,他见荷塘中依山落日的倒影,便出了一联“落日沉萍实”,来试试其才学。熊敦朴年少聪慧,看看天快黑了,游船在微风摇动荷藕的水面,慢慢而行,心里一亮,就开口对出,“晚风动藕船”。平仄对仗,天衣无缝,杨升庵啧啧称赞。
后来,熊过写过一首马脑山的诗,开头的描写,就会使人对马脑山产生无限的遐想:
暮云腾腾夹日飞,
劲草莽莽披风微。
晚秋的玛瑙山,蓝天白云,草长莺飞,竹木丛中露出的房舍和城楼,跟我的童年,带来了无比的快乐。那美好的记忆,一直留在我的心底。
国民党元老谢持,曾一度居住在南沙祠屋。老友于佑任,在谢持死后书赠“谢持故里”四字,并镌碑,在湖畔祠屋旁建亭置之。成了钟秀山的“三绝”之一。
就是这个谢持,死了几十年的国民党人,在“文革”初期“破四旧”中,他当年的一张请帖,也跟我家蒙受的灾难火上加油。
段玉裁是我国清代著名的学问家,曾任富顺知县。人们还记得,在湖东南岸神龟山崖边,几棵黄葛树的笼阴下,有一排穿木结构的吊脚楼,原名叫“西湖楼”,在上面可以望尽西湖,又叫“望湖楼”。是段玉裁公余读书的地方,后来人们纪念他,便在墙上书了“段玉裁读书楼”几个大字。可知当年他于公务之余,在窗下展卷阅读,及至夜深人静,还在秉烛撰写《富顺县志》和文字、训诂等著作的情景。由于很晚了,楼上还亮着灯光,至今都被富顺人作为佳话流传。
可是,我却没有去过那地方,因为读书楼在当年县衙门的后院。解放后,又一直是公安局所在地。由于历来都是禁地,一般人是不能随便去的。我自然无缘走近,更不要说上楼去,推开窗户,欣赏满湖荷花盛开的迷人风光。
父亲一辈子是教书的,十分看重学问。他自然对段玉裁的著述,十分推崇。段注《说文解字》,《毛诗训诂传》,《诗经小学》和《六书音韵表》等,都是他案头翻得娴熟的书。
父亲说,段玉裁的《富顺县志》尤其写得好,是全国有名的四大县志之一。他退休回家后,应县图书馆之邀,每年都去清整古籍,知道图书馆没有“段志”,便毫不犹豫地拿出一部,送给政府,这部书应该还保存在县档案馆吧。父亲自已留下的那一部“段志”,后来却毁于文革开始的破四旧风雨中,我是再也见不到了!但我却一直没有忘记父亲告诉我,段玉裁在《富顺县志》上,用朴实深情的笔墨,跟我们留下了富顺才子熊过与新都状元杨升庵,泛舟西湖的那一段佳话。
大概十岁时,天气炎热。祖母叫我去读易洞,给表叔杨康林送什么东西。他是我家的一个远亲,当时在读易洞商会里顶了一个什么差事。我下午去时,可能天热,其他人早已下班走了。只有杨表叔一个人住在里面,他留我吃晚饭,就在那个有着传奇故事的石洞里。石洞不大也不深,在天然的基础上,修凿了一番。洞中有一张石桌,四方各有一石凳。虽然简陋,但冬暖夏凉,十分宜人。是一个好地方。在清凉幽静的石洞里,杨表叔的一顿咸菜下绿豆稀饭,我吃得津津有味。还记得当时有种特别的感觉,用现在的话说,大概是沾了仙风道骨的熏染。
五十年代初,我小学毕业前,又去过。那时商会没有了,杨表叔也回乡下去了,县图书馆刚迁来,阅览室设在读易洞旁的“读易亭”。上次我去时,只到石洞,这次才领略了其全貌。那别致的的回廊水阁,从西湖流来的水清花亮色,在整齐的木板铺就的回廊下,缓缓淌过,只见浅沼中,稀疏碧绿的荷叶间,也俏立着几朵荷花,几个花蕾,还有鱼虾环游。那情那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幽雅,真令人留连啊!一个读书的好地方。
因为读易洞紧靠西湖,所以后人把“西湖易洞”,列为富顺的十景之一。父执涂瑗老有诗曰,“西湖风月西施媚,易硐书声易学传”。说宋朝时,县里有一个隐士,叫李见,在洞里读《易经》,为了传播“易学”,撰写了多卷《易枢》,就是不愿出来作官。明朝时,在洞前建了“西湖书院”,在外面大门的石额上,刻了“读易洞”三字。清朝乾隆道光年间,段玉裁任知县时,在洞旁建了“读易亭”。并凿池筑回廊,池上建木板桥,引来西湖水,种上荷花,成了一个生趣盎然的福天洞地,一个地处闹市的幽静庭园。读易洞的名声更加远扬,历代的文人墨客,为“读易洞”写了不少诗文。刘光第是戊戌政变的六君子之一,是我们富顺人,他曾写了一首诗,表达了怀古思幽的情怀:
何人坐烟月,复此注藏山。
石屋天心满,湖楼客语闲。
我来借孤塌,清梦藕花湾。
易学古在蜀,卖香邛僰间。
与五府山相望的钟秀山,左拥西湖,右揽少湖,一年四季蓊郁葱茏,山清水秀。因为半山腰上有一块“第一山”石碑,人们又叫钟秀山为第一山。山顶上曾有一座清朝段玉裁任知县时修建的“文昌宫”,俯瞰城郭的江流湖水,保佑古县城文才辈出。小时候,我陪虔诚的祖母,到文昌宫烧香拜佛。一条石板路,从少湖边蜿蜒而上,在半山腰“第一山”碑前,拐弯往山顶庙子去。以后我和几个小朋友,又多次上山去看热闹。那时庙里香火旺,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我们却热衷于在庙外打玩,最后围着“第一山”石碑,指手画脚,不时还照着碑上的字胡乱书写。因为人小,只图好玩。慢慢地懂事后,才知道“第一山”石碑的来历。父亲爱好书法,一定知道那石碑,他说那个“山”字,与“第一”两字有点不合体,也许是刻碑时走样了。盛文说他父亲告诉他,那个“山”字还藏有个神奇的故事。
相传,富顺人游览武当山,见到米芾书的“第一山”三个字,便拓回来,交给石匠刻碑,要立在钟秀山腰的茂林修竹中。石匠刚刻完头两个字,来了一个和尚化缘。什么也不要,只要一些石头渣子。他说峨眉山有一座庙子,要搬来钟秀山,却撞坏了一个角,和尚要用石渣去补。石匠听说庙子还在峨眉山,等搬来富顺,他已修好几座庙子了。和尚回答说不消修几座庙子,等山搬拢,你那个“山”字不知能不能刻得完。和尚叫石匠快点刻字,自接庙子去了。石匠将信将疑,拿起手锤铁钻就开刻“山”字。突然,吹来一股狂风,只听空中有飞沙走石的声音,石匠眼睛睁不开,眯着一看,一座金光闪闪的庙子,从半天云中直往山上落。石匠想起和尚说的话,忙丢下手锤,急急用手去划那个“山”字,刚画完,庙子已经落地了。“第一山”的“山”字,当然就不像米芾的真迹了。这座庙子,就是山腰上那座飞来寺。
如今飞来寺早已经不在了,连山顶的文昌宫,在五十年代初也片瓦不存,只留下孤零零的“第一山”石碑,立在山腰上。那时,钟秀山麓,西湖之滨的南沙祠屋周围地段,划归县委,把钟秀山和第一山石碑也圈了进去,我们再也难见到了。后来人们看见钟秀山“三绝”之一的石碑时,已成了遮挡厕所的一块屏风,一块风吹雨打,字迹漫漶,剝蚀斑斑的光石块。珍贵的文化遗产,横遭后人践踏,沦落到如此破败地步,岂止是一句辱没祖先就可以了之,简直是数典忘祖,恣意毁灭了中国的传统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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